第44章(第2/3页)

他的语调缱绻,便引人想入非非。

宋荔晚却并不接他的话:“靳先生还是有话直说吧,这一百块的路程,不剩多少了。”

其实还有很多,正是下班时间,连高架桥上都排起了长队。向远处望去,路灯已经一盏盏渐次亮起,排列如珠串般,延伸至虾红群青的地平线尽头。

他在一旁,离她不远不近,姜黄色的光落下一捧,勾勒出他笔挺锋利的五官线条,他这个人,不笑的时候实在有些冷得过分了,哪怕再英俊,可骨子里也透着不好接近的味道。

“顺利签下孔如琢了?”

“是,你怎么知道?”宋荔晚顿了顿,斟酌地审视他的神情,片刻,得出结论,“是你促成的这件事?”

他微微一笑:“举手之劳。”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宋荔晚却好奇起来:“你是怎么说服的孔小姐?她不是最近正忙着处理私事吗?”

“做事要对症下药,你只知道她忙于私事,就没有问过,她的私事是什么?”

宋荔晚下意识反驳:“你都说了是私事,我怎么好刨根问底……”

“荔晚。”他打断她说,“我教过你,若是真想达成一件事,就不要找任何的借口,那不过是未尽全力者的托词罢了。”

过去,他也常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话,大多是在教授她课业的时候。

宋荔晚一瞬间有些失神,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她是一无所有的孤女,他却是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偏偏放下一切公事,陪着她,一点点地学着课本上那些无聊艰涩的内容。

那时他也是这样唤她,叫她“荔晚”,或者“我的荔晚”。

而如今,他们之间,也只有“靳先生”和“宋小姐”这样的称呼。

而他们,也只能是靳先生和宋小姐。

宋荔晚回过神来,有些不自在道:“是我失言了。”

靳长殊钴色眼睛直视着她,语调平淡,可说的话却不留情面:“我知道贺导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但不代表你也能向他学习。他已经功成名就,并不在意提携后辈,哪怕一部电影失手,也不会影响他的江湖地位。可你不同,这是你出品的第一部 电影,你必定要让它万无一失。”

宋荔晚被他说得有些抬不起头来,自己也暗暗提醒自己。

明明知道,想要的东西必须全力以赴去争取,可自以为有了倚靠,又因为一切事情都很顺利,就只是表面地做了努力。

若不是靳长殊点醒她,她还不知道要这样飘飘然多久。

“我……我知道了。”宋荔晚垂下眼睛,虚心受教,“多谢靳先生提点。”

他眉心聚起一点纹路,却又松开,只是淡淡道:“商场如战场,宋小姐若真想做出一番事业,实在是要警醒一点。”

商场上,能得靳先生提点,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宋荔晚却没来由地心底一动,问他说:“你当初,也犯过同样的错误吗?”

当初他徒然失去父母,孤立无援间,执掌整个靳氏,无人助他,全赖他一人踽踽独行,又是否也曾如她一般,茫然不知所措?

这问题令车中沉默下去。

堵塞的交通终于重新畅通起来,车子飞快地掠过,窗外的行道树拉伸出深碧色的影子,他冰白的指尖,在昏暗的光中分明清晰,漫不经心地,一下一下点在膝上。

半晌,回答她说:“宋小姐,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又怎会从不出错?只是比起你,我稍微幸运一点,至少那时,有人陪在我的身边。”

那时陪在他身边的,不正是她吗?

心一下子柔软下去,像是一片揉皱了的云,被抚平了,轻盈地舒展开来。

宋荔晚凝视着他,想要说点什么,却到底没有说出口来,只是道:“靳先生谦虚了。可……就算我知道了她的私事,我又该如何对症下药?”

不知他是否看出她的心思,靳长殊却并不纠缠于此,只是继续点拨她说:“如果你关注了孔如琢,就会发现,她去年公布了婚讯,而如果你圈中有人,便能查出,她嫁的人究竟是谁,而他们的婚姻,又出了什么状况。”

他一步步说来,宋荔晚颇有拨云见日之感,眼睛亮闪闪地看着靳长殊:“所以,孔小姐之所以无暇分心接拍电影,是因为和她的丈夫有矛盾……”

“与其去解决问题,不如直接解决造成问题的那个人。她丈夫姓蒲,如今在东城正是如日中天。恰好我同他有生意上的往来,这次开口,他倒也愿意给我这个面子。”靳长殊淡然道,“做事不能只看表面,要用脑子。”

有些事说透了也没有什么,可局中人却如被蒙了眼睛。宋荔晚经他点拨,隐隐有所感悟,却又蹙起眉来:“可……可我去哪认识圈内人呢?”

东城商圈,同京中又是不同。

京中权贵多,各色世家风云际会,走出去若是最少没个几十年的积蕴,都要被人笑掉大牙。

可东城却多新贵,各种新生富豪层出不穷,今日尚是穷小子,或许明朝就是座上宾,比起京中,氛围显然锐意活泼得多。

宋荔晚人脉都在新港同京中,若说能同孔影后的丈夫,那位新鲜出炉的风云人物扯上关系的,却几近于无。

她一时陷入沉思,按着靳长殊教导的思路,思忖着该如何去结局问题。

却听靳长殊,嗤笑一声,指尖点了点她的眉心,微微一笑,十足矜贵,望去若累世神祗,冷而清贵:“你好像忘了一个人。”

“我,不就是你最大的人脉吗?”

他眸中笑意深深,似乎笃定,她无法拒绝他的自荐。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愿意这样耐心地教导她,意图她能在更大的舞台上,绽放自己的光芒。

眉心还残存着他触碰过的感觉,凉而淡,如芦花轻轻,却深入心头,令人无法忘却。

心中知道,自己应该感谢他,他的举手之劳,却总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她不是那样不领情的人,可总觉得若是开口,却又输了他一筹。

可车已经停下,他探过身来,鼻息掠过她的颈中,却半分她的肌肤都未碰触,只是替她,将安全带解开。

“宋小姐,你的一百块路程已经到了,请下车吧。”

竟是看透了她,不给她继续纠结的机会。

那一声谢,便堵在喉中,到底没有说出口来。

这次他特意将车停在了路口,宋荔晚满怀心事下车,却又忽然想到。

他向来庶务繁多,今日特意到此,难道就是为了教她?

堂前训子,枕边教妻。

脑中莫名其妙蹦出这样一句话来,宋荔晚有些气馁,似乎自己的防守再严密,他也总能找到缝隙,突破重围。

手机震了一下,宋荔晚低头去看,却见账户里,多了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