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北上晋阳

樊子鹄相信侯渊并非没有原因,众人同为尔朱氏降将,属地又相邻,平日常有书信往来。

青州刺史侯渊很小心,他没有让信使径直穿越兖州,而是走黄河北岸,再由河桥渡河进洛阳。

高澄收到侯渊信件以后,自然是万分喜悦。

说实话,他都已经做好了连带侯渊一起打的准备。

当年韩陵夜话,高澄并没有忘记,但他与侯渊也只有那一次接触,自那以后少有往来。

他并没有自大的认为仅仅一次拉拢,侯渊就对自己心悦诚服。

但如今知晓了侯渊的选择,也让高澄对控制河南地区东部更有信心。

没有迟疑,高澄当即让高季式率领原有五百亲卫骑从护送,北上晋阳。

高季式早就为高澄招揽了五百亲卫步卒回洛阳,而接到护送任务,也终止了对五百步卒的整训。

曾经京畿军七将,六人出镇地方,五个刺史,一个郡守,高澄只留了高季式在身边。

虽然很羡慕其余人在地方担任州郡长官的风光,但高季式也能感觉到高澄的信重。

高澄与高欢分隔两地,优点自然是有极高的自主权,能够从容培植自己的势力。

缺点则是一旦有重大变故,需要父子两商议,往来奔波,必定耽搁了时间。

好在有侯渊为他拖延,相信短时间内樊子鹄并不会暴起发难。

进入晋阳高澄径直往相国府寻高欢商议,却得知他去了中外府召集将领、幕僚商议军务,又临时往隔壁中外府寻他。

高欢得知高澄由洛阳而来,知道必定有大事发生,赶紧解散了众人,命吏员唤高澄相见。

高澄穿行于中外府长廊,不断有将领、中外府幕僚向他通报姓名见礼,高澄一一回礼,急也不急于这一时。

在众人之中,有两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独孤永业、王士良。

独孤永业字世基,顶了一个鲜卑名字,但确实是一个汉人。

他本姓刘,中山人,幼年时母亲改嫁,他也随继父改姓独孤,因弓马娴熟,有才干,被选拔补任为都督,戍卫晋阳。

在晋阳众将之中,属于小喽啰的角色。

但这个小喽啰在历史上得到高澄、高洋两兄弟的赏识从此一飞冲天。

另外一人王士良出自太原王氏,因少年时先丧母、再亡父的经历,养成了做事谨慎,不好交游的性格。

他的经历比较曲折,作为晋阳人,不只是出自尔朱氏麾下。

尔朱荣死后,尔朱兆继承晋阳,随后发兵洛阳,河西贼帅纥豆陵步蕃受元子攸诏令,出兵袭击秀容、晋阳。

作为尔朱氏低级幕僚的王士良被俘虏,送往河西。

纥豆陵步蕃被高欢、尔朱兆联手袭杀后,纥豆陵伊利上位,他对王士良的能力十分看重,提拔为右丞,并嫁了孙女给他。

纥豆陵伊利被高欢击败后,为了安抚其部民,王士良又被高欢起用,成了中外府众多幕僚之一。

历史上王士良就是大都督府司马,协助高澄掌控京畿军,那一年原主十五岁,甚至可以说王士良是最受原主重视的军事幕僚,往邺城篡位,将晋阳兵权交给了王士良。

若非高洋隐瞒高澄死讯,利用大将军府督护唐邕骗取王士良兵权,高孝瑜未曾没有上位的可能。

王士良再是小心谨慎,也想不到恩主会死于厨子的刺杀,只以为当真是高澄召他前往邺城。

事后,高洋为了惩戒在晋阳并不支持自己的高澄部将,将他们统统降爵,名义上授予高位,却从来不肯给予实权,王士良就是其中代表人物,被闲置十年,直到高演篡位才被重新起用。

小高王很早就对王士良起了心思,可惜他被捉去了河西。

当纥豆陵伊利被击破后,高澄麾下也没有了高级幕僚职位能够容纳他。

如今高澄正在加紧对河南各州郡刺史的掌控,原有的高级幕僚大部分都将如同杨愔一般外任州郡,职位空缺急需有人来补,高澄便重新瞄上了王士良。

这也是高澄执意要来晋阳与高欢商议樊子鹄一事的原因。

步入议事堂,高澄将收到的信件交给高欢,高欢看后,皱眉道:

“侯渊此人不可信!”

倒不是不相信樊子鹄等人叛乱,而是不相信侯渊真的如信上所言的忠诚。

在高欢心中一直有一条线,那就是韩陵之战。

凡是韩陵之战后,对尔朱氏痛打落水狗的降将,高欢一个都不信任,侯景虽然是韩陵以后归降,但他并未参与清算尔朱氏。

而韩陵之战前,坚定站在自己一方的将领,他都看做是自己人。

这其中有三个例外,斛斯椿、贺拔胜、以及侯渊。

斛斯椿、贺拔胜自不必说。

侯渊纯粹就是因为深受尔朱荣信赖的过往,以及广阿之战后毅然投降的坚决,这样的人物让高欢不敢信任他。

否则韩陵战前也不会刻意让高澄举尔朱兆因贺拔胜反叛,要杀贺拔胜的例子恐吓侯渊,逼他死战。

另一个原因则是樊子鹄、大野拔、侯渊三人联络密切的消息,高欢、高澄父子都有耳闻。

高家父子让人生轨迹与贺拔胜高度重合的樊子鹄继任兖州,又怎么可能少了对他的监视。

高澄没有立即反驳高欢,他只是援引了尔朱荣一句话,说道:

“昔日天柱曾言,侯渊善于临机应变。

“父王,侯渊是一个看得清楚形势的人,河南无险可守,又加以父王权势之盛,将士之广,叛军如何能成事?

“孩儿也不相信侯渊的忠心,但我相信天柱看人的眼光。”

高欢沉吟不语,许久,才颔首道:

“阿惠说得不错。”

高澄继续道:

“既然确定了侯渊的心意,孩儿倒是有一个想法。”

高欢表情颇为玩味:

“莫非与为父所思相同。”

“不如我与父王将心中所想写于纸上,再一同来观?”

高澄笑道。

高欢闻言,双目一亮:

“如此甚好。”

当即命人取来纸笔。

高澄与他各自将心中所想写下,在一起展开来看,父子两相视而笑。

只见高澄所写是:

‘暗中联络、明面打压。假应叛乱、战阵倒戈。’

高欢所写则简短得多,仅五个字:

‘侯渊为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