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2/3页)

皇帝眼底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平静地看着他说:“有个比他更能取信北狄的人从中牵线。”

顿了顿,他又道:“前朝皇太孙。”

李文简语气清淡:“东宫詹事府都有他们的人,其他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

“这也是无奈之举,先帝即位之初,朝中上下无人可用,为了对天下昭示仁德,也为了三省六部的正常运转,前朝旧臣凡是主动投诚的,都继续用着。”皇帝道:“前朝三百年,到底还是有几个如王照一般的忠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忍辱负重,只待前朝皇太孙振臂一挥,便将刀刃调转方向。”

“这便是无人可用的悲哀,只盼着此次星延南下推行新政一切顺利,明年重开恩科,选出一批你的嫡系,养个五年十年,就是你的六部侍郎,养个二十年三十年,就是你的三省长官。魏氏旧臣便不用再像一把刀似的悬在我李氏子孙头上。”

李文简望着棋局,有片刻的失神:“除了詹事府,还有羽林卫、禁军、神机营,他们的人恐怕早已经渗透其中。这些年宁将军在梅州、二舅舅在江州培养了一批忠心可用的将士,我打算着手整顿军营。”

不管什么时候,弄权者都恐惧丧失对军营的绝对权利。

李文简亦如是。

“也好。”皇帝面色凝重:“不过怕是难得很。”

“难也得做。”李文简眼底平添几分讥诮:“失去对几大营的控制,就失去了资本。”

“书琅。”皇帝看着眼前的青年,他心中百味杂陈,抚着额一时无言,隔了片刻才又道:“若当初我们没事起事,没有登上帝位,也许……”

也许他不用活得这么辛苦,被算计、被暗杀、殚精竭虑,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上无休无止地烦恼。

李文简轻笑一声,眉眼含笑:“父皇,我不怕。”

“那就随你去做吧。”皇帝盯着火炉上烧得翻滚的茶水,语气轻缓。

身后传来珠帘晃动的声音,李文简回头,是皇后端着一盏蜜茶走了进来,递给皇帝。

“要不要来一碗。”她皱眉看向对面的李文简。

李文简手撑在下颌,正看着棋局,说:“不用。”

“你把金麟卫给她了?”皇后掀起眼帘,瞥了李文简一眼。

李文简对上她的目光:“是。”

皇帝状似不经意地观察着皇后的神情,又快速低下头。

皇后扭头看他:“你也知道了?”

“不知道。”皇帝端起茶盏,喝了口热气腾腾的蜜茶,他眉眼舒展:“给了孩子的糖,他爱给谁是他的自由。”

皇后道:“你应该知道,那是你的护身符,没有金麟卫,你的处境更加危险。当初把金麟卫给你,是为了护你周全,你怎么能随随便便给别人?”

“母后,她不是别人。”深秋的夜里,有夜风扑朔,吹得屋内的火焰,他抬起眼对上皇后的眼睛:“母后,阿蘅是我的另外半条命。”

皇后一时语塞。

天色暗淡下去,中宫的宴饮便已开始了,或因三公主有喜,满屋子人都沉浸在喜气中。

昭蘅受到喜气的感染,也陪着喝了一小杯。

李文简从桌下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许喝了,昭蘅扭头瞥了他一眼,一双眼睛已经雾蒙蒙的,不够清明了。

李文简笑笑,看她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回到东宫后,莲舟便捧上水盆给她洗漱。许是今日醉得没那么狠,不像中秋话那么多,洗漱过后就乖乖地躺到床上去了。

床头的灯芯已经燃了好长一截,她想剪掉一截烛心,却忘了剪刀放在何处。

想起藤镯内有削发如泥的刀丝,便将藤镯褪下来,弹出刀丝将烛心削断。

身后传来水晶珠帘的响声,她醉醺醺地回头,正见一只修长匀称的手掀开珠帘,珠子撞击在一起,又迅速分开,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

他刚沐浴完,一身雪白宽松的寝袍套在身上,浑身湿润水气。衣襟微微敞着,露出胸口一小截白皙的皮肤。

浓黑头发上不断有水珠下坠。

“阿蘅。”

他朝她走去,目光落在她手中削了烛心的藤刀上:“你用它剪烛心吗?”

“不可以吗?”昭蘅喝醉后,明显有几分反应不过来的怔忡。

藤镯可以号令最精锐的金麟卫,却被她用来剪烛心,李文简不由哂然一笑。

下一刻他走到她的面前,从她手中取过藤镯,按动藤结,将刀丝收回镯子内,然后握着她柔弱无骨的手套进去:“可以,但你要答应我,永远不能弄丢它。”

“为什么?”昭蘅眼睛微微有些发红。

“因为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件礼物。”李文简认真地看着她。

“你给我送了很多东西。”昭蘅掰着指头给他算着:“我的籍契、一座庄子、好多好多的新衣服首饰、好多好多的书、尊严、脸面、关心……”

数着数着,她憋不住笑,伸手抱着他:“我一无所有,殿下还对我这么好,给了我那么多珍贵的东西。”

他抬起头,目光从她的眉毛落到眼睛,在她脸上流连,到她耳廓细微的绒毛,再到她微微泛红的唇。

“你怎么一无所有了?”

昭蘅对上他认真打量的目光,脸颊有点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才嗫嚅道。

“是啊,我什么都没有。”

昭蘅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寝衣,裙摆上绣了大片大片淡粉色的桃花,清清淡淡的长裙,将她衬得犹如三月里被吹散风中的桃花。乌黑柔顺的长发洋洋洒洒披洒下来,微醺的脸上带着三分酒气,迷蒙动人。

李文简忽然弯身,揽过她的腰身,将她抱起来坐在床沿上。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随着他的动作,水滴晃晃悠悠,从他的发梢滴落在她的脖颈里。

她眼睫轻轻颤动,却听到他声音极轻地说:“阿蘅有聪明的头脑、坚定的心志、善良的品性……怎么会是一无所有?”

昭蘅抬起眼帘,他身上清冽微冷的香味袭来,他的气息近在咫尺,他的嗓音如温水微澜。

在宫灯暖色的光影照耀下,他的眉眼有些晦暗。

她愣愣地望着他,忽然抬手抱着他的脖子,轻柔的一个吻落在他的唇上。

轻轻的一下,又退开了些,对着他弯起眼睛笑:“我真喜欢你的嘴,说话真好听。”

可是下一刻,他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一只手撑在床沿,亲吻着她的嘴唇,两人的气息都很乱。他纤长的羽睫轻扫着她的眼皮,微微的痒意,像是羽毛抚过脚板心。

轻柔缓慢的轻吻逐渐变得焦灼难分,李文简如置身烈日熔岩里,翻滚着、煎熬着,汹涌的岩浆在心上流淌。他既贪恋着口中的香甜,又不得不保持理智。在即将失控的边缘,他终于松开昭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