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六章 与其说个人道德败坏,不如说无能(第2/3页)

“十一年前也是现在这个时间,那会咱还是郕王,去北土城外操阅军马,回郕王府之时,这路两旁家家户户素服缟冠。”

“十一年了,这道伤疤还在,百姓们并没有忘却,只是将这份伤疤深深掩埋罢了。”

无论怎样,生活仍要继续,皇帝不给他们的家人报仇,他们要生活;皇帝给他们报仇,他们也要生活;只不过这生活的区别就在于这一片又一片的耷拉挂子。

有区别吗?似乎没有,但似乎有天大的区别。

朱祁钰略微有些无奈的说道:“朝臣们老是劝朕仁恕些,比如这次瓦剌战俘,朕不过是依照大明惯例,只是把他们阉了送去挖煤,过分吗?连于少保都倾向于弄战俘营,兴教化之功。”

“朕恨不得把这些人全都砍了,脑袋吊起来挂在草原上,把什么狗屁的龙庭哈拉和林,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一年烧不干净,就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每年都去烧还烧不干净?都烧成砖了,不能长草了,这群贼寇还能啸聚?”

“朕就是心疼大明军一趟一趟的跑,大明京营的将士的心也是肉长的,不是铁石心肠,上阵搏命那是战场,杀俘不祥,主要是军士们容易落下心病,朕这才答应了押回来,阉了作罢。”

战后创伤应激综合症,远比一些文学作品里渲染的要恐怖的多,在这种心病下折磨最终自杀的老兵数不胜数,若只是战场厮杀,其实不会如此,可是当手中刀枪指向手无寸铁的百姓时,这种病一定会落下。

大明京营将士的心理健康,也是皇帝关心的问题。

朱祁钰这些略显抱怨的话,没法对汪皇后说,汪皇后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能怎么说,她就是心里再向着朱祁钰,那也只能劝,冉思娘是个宠妃,就完全没有那个顾虑了,冉思娘痛骂了一顿朝臣没有恭顺之心。

大驾玉辂回到了讲武堂,朱祁钰去了聚贤阁的御书房,拧亮了石灰喷灯,认真的看起了吏部给的名录,处理完了吏部的奏疏,朱祁钰又把本该下午批阅的奏疏又搬了出来,挨个批阅之后,已经过了子时。

“陛下,汪皇后在后院,等了很久了。”兴安见陛下忙完了国事,才赶忙说道。

朱祁钰一看摆钟的时间眉头一皱说道:“不早说。”

“汪皇后不让说,说等陛下忙完了,再说,别误了国事。”兴安俯首请罪说道,京师之战的时候,汪皇后也是如此这般,看着御书房的灯候着,等着,等皇帝处置了国事。

“熄了灯,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朱祁钰披上了大氅。

已经是深秋的季节,秋老虎在子时已经完全没了气势,天气已经转冷,风变得更冷冽了几分,朱祁钰已经下了旨,让大军开始班师,争取在入冬之前回营。

朱祁钰赶到了大别墅的时候,便看到了皇后的銮驾,冉思娘的撵也在,显然冉思娘还没走。

“娘子久侯。”朱祁钰一进门便看到了汪皇后靠在了椅子上假寐,朱祁钰走的太快,小黄门还没来得及喊陛下驾到,朱祁钰已经进屋了。

汪皇后赶忙起身说道:“参见陛下,我这次来,还是遴选秀女的事儿,礼部把画册送入了泰安宫,就过来让夫君看看。”

泰安宫进人,是汪皇后点过头的,她自然要过来问问,不过这也是找个由头而已。

“娘子定就是,咱不是很在意。”朱祁钰拉住了汪皇后的手说道,他是真的不在意,若是在意的话,更年轻的高婕妤,那葫芦形身材,性格也是好得很,却不怎么受宠。

汪皇后给朱祁钰宽衣,把这泰安宫里的事简单的说了下说道:“夫君也悠着点,夫君是男人,还是半个军士,恁大的劲儿,冉娘子是太医,把冉娘子弄的实在是撑不住了,便把我请来了。”

汪皇后这遴选秀女的事儿其实不急,是在北古城的时候,冉思娘和汪皇后耳语了几声,冉思娘的理由是体力不支,朱祁钰却知道冉思娘打得什么主意,吃独食是要被孤立的,冉思娘这宠妃做的,心思通透的很。

泰安宫里这后宫安宁,一多半的功劳,都要归功于汪皇后。

吏部清汰冗员,一下子闹得满城风雨,人人自危,可是名录发下去之后,庆幸自己不在名录上的有,对着名录骂骂咧咧离任的也有。

陛下对冗员的评断是无能,王翱其实清楚,不过他是个儒生,自然有些中庸思想,觉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可是陛下改了评断,揭了这帮冗员的老底,王翱发现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清汰冗员本身就是个得罪人的活儿,你把人家仕途一刀斩断,即便是再起复,也是重新开始,比如于少保现在已经是百官之首了,而同榜进士裴纶,现在还是布政使,裴纶仕途不顺,还是当初主持会试不肯同流合污所致,再次被启用,裴纶从头再来,就只能熬。

清汰冗员,你说是个人道德败坏,这些被清汰的人会骂人,你揭了老底,说他们是无能,他们也会骂人,都是被骂,揭老底还更解气些。

九月初,北伐的京营开始班师,而预计在十月初回到应昌,在十一月便可入关。

大明皇帝朱祁钰的案头堆着一堆的书,看完一本仍一本,这御书房已经扔的满地都是。

“一派胡言,胡说八道!”朱祁钰又扔了一本书,靠在椅背上生闷气,这些书都是些应天巡抚李贤、松江巡抚李宾言查抄的一批书,书里面大多数都在污蔑大明太宗文皇帝。

朱祁钰看的明白,表面上看骂的是篡位的燕王,实际上,骂的是篡位的郕王。

朱祁钰点着桌子说道:“说文皇帝非嫡子,那建文君当初都不否认的事儿,感情这老朱家的事儿,他们比建文君还清楚是吧。”

“景清是个汉子,带着刀上殿,最后被杀了,那也没有夷三族啊,什么狗屁的瓜蔓抄家法,放哪门子屁!景清的孙子景祥是景泰五年的新科进士!朕的门生!”

“这些这些,更加不堪入目,这些个读书人编排故事都是奔着下三路去的吗?什么铁铉的女儿被丢进了军营里,还有黄子澄的妻女在洪武门外被一百力士轮,铁铉哪来的女儿!这不是无中生有吗?”

这些书里的内容不堪入目,有些内容,朱祁钰都不好意思开口,也不知道这些读书人是怎么下笔的,但凡是在靖难之后,被清君侧的臣子,妻儿老小,无论老幼都被轮了,最离谱的是文皇帝闲的没事干还去围观,还喝彩。

“查不查?”兴安犹豫了下试探性的问了下,今天这些读书人敢这么编排文皇帝,日后这些读书人就敢这么编排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