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昌平院

卢夫人笑着起身迎了迎自己的娇娇女儿, 见她面带红晕,一张玉白小脸泛起桃花般的艳丽,不由得又喜又嗔地轻轻拍了拍她:“你这孩子, 来阿娘院子里还急什么?慢慢走就是。”

阿娘以为她是走得急了才会脸红。

崔檀令默默咽下那阵令人脸红心跳的激荡心绪, 平了平气息才点了点头:“我就是急着想见阿娘嘛。”

兕奴这是在对自己撒娇呢。

陆峮刚被女使们恭恭敬敬地迎了过来,就看见娇小姐被他岳母搂在怀里心肝宝贝儿地一顿乱喊。

陆峮:……岳母怎得比他还要狂野!

还好卢夫人余光瞥见门口那高高壮壮的天子女婿, 稍稍收敛了一些, 轻轻推了崔檀令一把,叫她坐好,自己则是起身准备给陆峮行礼。

陆峮现下对免礼这事儿已经很熟练了, 当即走过来挥了挥手,声音豪迈而清亮:“都是一家人, 岳母不必客气。”

卢夫人从善如流地直起了身子,微笑道:“都是托了兕奴的福。陛下来府上可休息好了?用不用臣妇叫大郎与二郎领着您再四处转转?”

陆峮摇了摇头:“岳母不必忙了, 我方才与兕奴逛了一圈,府上景致很是不错。”

得了夸, 卢夫人脸上笑意没什么变化,只轻轻嗔了一眼慢吞吞起身的崔檀令:“你这孩子, 陛下来了也不知道迎一迎。”

崔檀令察觉到陆峮投过来的火热视线,心中呸这坏坯子在阿娘面前也不知道收敛些,面上便更不想搭理他了。

看她做出这副娇气模样, 卢夫人心中又怜爱又欣喜, 能在陛下面前表现得如此自如,难不成兕奴的郎君调.教计划已经初见成效了?

卢夫人悄悄瞥了一眼陆峮,果不其然, 他一点儿都不生气。

卢夫人毫不怀疑,若是没有她们在场, 只怕这瞧着威武强壮的天子女婿就要将她玉娇花柔的兕奴搂在怀里一顿亲热了。

崔檀令看着不知为何脸上浮现出了迷之微笑的卢夫人,有些奇怪:“阿娘,什么时候用膳?”她低头看了看平坦的小腹,“我有些饿了。”

今儿歇晌歇得舒服,又陪着陆峮走了这么一段路,跟着还小步快走了一段路,崔檀令深觉自己应当多吃些饭给自己补一补。

陆峮听了比卢夫人还要急:“岳母可否快些安排?”很快他又补充,“兕奴身子娇弱,受不得饿。”

卢夫人微笑:……她是我女儿,我不知道疼?

不过左右这都是为了兕奴好,卢夫人便点头应下,遣了芳菲去小厨房看一看是否备好了膳食。

崔起缜正好带着崔骋序两兄弟过来。

见着陆峮,崔起缜风度翩翩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微笑着同他寒暄几番。

陆峮表面从容应对,心中却在想,岳父真是好爱用四个字儿的成语!

还好娇小姐没随了他。

因擅自叫天子留下来用膳而被自家长兄狠狠训斥了一顿的崔骋烈也顾不上蔫头巴脑了,对着陆峮微微拱了拱手:“早闻陛下武艺过人,曾一箭射中了敌军大将将其击落下马,大败遂城。不知今日可有福气,能叫臣与陛下过个几招。”

崔骋序皱起眉:“睢宁,不得无礼。”

崔骋烈满不在乎地抬起头,只盯着陆峮,只要今日能在校场上给这泥腿子陛下一顿揍,他就是回去再挨长兄十顿数落都成!

卢夫人也跟着不赞同:“睢宁,陛下万金之体,怎能陪你一块儿胡闹?还不快向陛下赔罪。”

崔骋烈低着头,说话语气却很欠揍:“陛下,您是应还是不应?”

陆峮将目光投向崔檀令。

她此刻也顾不得和陆峮闹别扭的事儿了,颦起眉头的模样又娇又乖:“二兄,你别——”

得了娇小姐这句维护,陆峮就心满意足了。

果然,在兄长与郎君之间,娇小姐还是会慢慢偏向他的!

这么一想,陆峮顿觉周身都充满了力量,大手一挥:“校场何在?带路就是!”

崔骋烈等的就是这句话,武官出身的他难得生出些棋逢对手的兴奋感,手跟着一扬:“陛下,这边请!”

陆峮走之前还望了一眼仍皱着眉头的娇小姐:“我很快便回来。”

不会耽误她吃饭的。

眼看着两人兴冲冲地走了,卢夫人看了一眼黑着脸追上去的长子,轻轻推了推站在一旁稳如老松的崔起缜:“你不跟着去瞧瞧?待会儿睢宁蛮劲儿上来冲撞了陛下,我可不陪着你受罚。”

崔起缜笑了:“睢宁先前挨了一顿家法,我正愁没什么理由再打他一顿。如今他主动开了这个口,有陛下代劳,我自然不急。”

卢夫人:……

崔檀令:……

阿耶不愧是阿耶。

得了小女儿崇拜眼神的崔起缜摸胡须摸得更起劲儿了。

还是卢夫人凉凉看他一眼:“别薅了,年纪大了胡子长得慢,到时候还不是要麻烦睢宁去给你买假胡子?”

哼,慈母多败儿!

崔起缜不再说崔骋烈了,只看着崔檀令道:“我听说你做主叫长宁侯夫人搬出宫去了?”

崔檀令抬起眼看他,点了点头:“是。”

没有做更多解释,只承认了这件事。

卢夫人见不得崔起缜用那样对大郎两兄弟的语气对女儿,忙道:“搬出去也就搬出去了,她一个正值妙龄的小妇人,总是住在宫里算什么事儿?便是兕奴不提,我这心里也总是埋着一个疙瘩,改日也要让你进言叫长宁侯夫人搬出宫去的。”

“胡闹。这样的事儿怎能叫我去说?”崔起缜下意识道,看着卢夫人变冷的脸色,缓了缓,又道,“我只是在想,陛下登基不久,兕奴进宫时日也不长,就这样叫前朝天子的女眷搬出宫去,恐落人话柄。”

崔檀令的眼神从黄花梨四角小几上摆着的白玉花觚上移开,声音有些捉不住的轻:“阿耶是怕放她出了宫,今后没有可以用作威胁长宁侯的人质吗?可长宁侯自己逃出长安时也未曾带上她,她对你们那些大业没有什么威胁。”

崔起缜面色不变:“即便如此,她仍是长宁侯名义上的夫人。长宁侯生事,我们亦可用他夫人来做筏子。连自己的夫人都能丢下不顾的人,安能是真正的贤明中兴之主?”

他替崔氏选择了如今这位新君,那就不会允许奚无声再卷土重来。

在兵力运势上碾压他很简单,在这民间的舆论名声中,崔起缜同样也要保证万无一失。

卢夫人瞪了他一眼,兕奴好容易回来一趟,这死老头子还要说他那些糟心事,叫人的好心情都没了。

她正想拉着崔檀令进去内室母女俩再好好说说话,不料崔檀令却站在原地,执拗地抿紧了唇。

“阿耶,为什么你们自诩名流贤臣,却总是要将压力与舆论放在女子身上?”崔檀令实在是不明白,若真的纵观全局有大智慧之人,就不能找到一条不祸害旁人的法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