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闹什么鬼?”

车在市中心打转,没哪个城市在晚饭时间是不堵车的,吃饭的地方和纪驰要带夏安远去的地方直线距离恐怕不超过三公里,而他们在车上已经呆了快有二十分钟了。

因为是私人行程,晚饭只有张洲、纪驰、夏安远三个人,吃的倒是比前两天清淡很多,S省的特色牛肉汤锅,汤底只垫的有包菜,主香是芹菜和牛肉,要是喜欢吃辣,可以选择蘸配套的干辣椒面吃。

夏天吃汤锅其实不合适,空调都不顶用,喝两碗热汤下肚浑身都被汗湿透了,不过夏安远还是贪多了一碗汤泡饭。

他看了眼坐在身侧正听张洲说话的纪驰,心想,到容城来的每餐饭他都挺喜欢,纪驰是真的很会拿捏他的口味。

“从这也能看到,”张洲忽然指向车窗外,“喏,就是那里。”

夏安远跟着看过去,这一片街区的门面要比刚才他们路过的那几个地方冷清一些,但总归也是市中心,来往车流并不算少,视线掠过几栋写字楼,夏安远很容易就看到了张洲口中暂时未具名的那个地方。

“快到了,从前面那个街口拐过去,几百米就到了,这地儿可有传说了……啧这个待会儿再跟你们说,重要的事儿咱们得先提提——那什么,纪大少爷,钥匙我是搞到手了,其他的按流程来也都没问题,就是吧弟弟我给您跑了这么多腿,您看看是不是该给点跑腿费什么的,好歹犒劳犒劳兄弟我嘛。”

张洲是个嘴闲不下来的,无论吃饭还是坐车,话就一直没停过,什么话题都能拿来吹半天,甚至有些油腔滑调。

很难想象纪驰大学时会跟这种性格过于外放的人成为好朋友,但几个小时的相处下来,夏安远也体会到了跟这种人待在一块的最大好处——轻松、乐呵,对纪驰这种从小被条条框框比划着长大的人来说,能得到一刻这种什么都可以暂时放下的轻松,听他讲一些诸如咬一口苹果看到半条虫之类的话题,其实应该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得了便宜还卖乖,”纪驰浅笑着扫他一眼,“张总这张脸是练了金钟罩吧。”

果然吧,在熟悉的好朋友面前,这样的玩笑纪驰竟然也会开。

张洲把头转过去,窝在副驾驶座里咯咯乐:“我这脸皮要是不厚,哪里能叼到纪总您这么大块肥肉,那不全便宜给别人去了。”

车在这时拐了弯,的确如张洲所说,往前开了几百米就准备停下来。

“这里不大好停车,咱们先下来,让司机师傅找位置停了,待会儿来接就行。”张洲先下车,替纪驰他们打开车门,“来吧,安远同学先请。”

夏安远站在这一大栋烂尾楼门口,仰着头往上望,高处楼侧的水泥墙上都是深色的痕迹,说不出那是什么造成的,水也好、油也好,总之一眼就能看出来年头久远。

稍微低点已经完工只差整修外立面的地方全是涂鸦,涂鸦看上去也有些年份了,一层叠一层的,再往下,差不多要和视线齐平的位置,被大片爬山虎包裹着,密密麻麻地一直往上生长,傍晚的路灯这么一照,显得幽暗阴森。

“白天实在没时间,也不方便,”张洲往前走了两步,也跟着夏安远一起往上看,闲聊似的,“而且夏天嘛,天气太热了,晚上要凉快些,这会儿过来看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对吧?”

夏安远不明所以,他转头看纪驰。

纪驰这时候才跟着往前走,三个人一起站在围着这大栋烂尾楼的铁皮围栏前,他问张洲:“这楼烂尾多久了?”

“嘶——这年头可有点久了,”张洲挠挠下巴,磕磕绊绊地回忆,“反正打我有记忆开始,它就在这儿了,那时候容城还没这么发达,修这楼的时候这一片都还是居民区,我们小时候逛街去的都是另一头那两家老商场,那时候家里没钱,嘿嘿,看的时候多,买的时候少,能在里头上班的店员态度可都傲得很,都不拿正眼瞧人……”他说着说着就又习惯性地发散开,纪驰一记眼神也没能拽回来,“不过现在都发展起来了,这位置可就精贵了,一环路里头杵了这么大栋烂尾楼,想也知道有多惹眼,路上随便拦个本地人,都知道这楼……”

纪驰忍不住了:“说重点。”

张洲立刻露出个大咧咧的笑:“差不多得快三十年了,具体年份不都在那个文件上面嘛。”

“看这样子,最开始是想建商场。”纪驰扫了眼那片郁郁葱葱的爬山虎,“而且都快建好了。”

“是啊,当时再赶几天工就能挂牌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说停工就停,而且一停就停到现在。”张洲叹了口气,“可惜了可惜了。”

纪驰扫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投向正盯着这栋烂尾楼不知道正想些什么的夏安远,说:“不是说可有传说了么,现在怎么又不说。”

张洲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在大街上说也不像个样子,进去看看?”

在夏安远看来,这种老式锁其实让整个铁皮围栏形同虚设,想进去的人随便找根发卡就能给它捅开,但看张洲拿钥匙也仍然开得费劲,他把这话憋了回去,心想这位张总口中的“小时候没钱”,可能跟自己认知中的“没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毕竟直到现在,这种锁都遍地都是,他得是基本上从没用过这种锁,才能达到此刻这么步步维艰的效果。

好在夏安远这番腹诽之后,张洲终于把锁打了开。令人意外的是,本以为这工地上会杂乱一片,像其他烂尾楼一样沦为公厕或是年轻人找刺激探险的野地,目光所及之处却竟然干干净净,除了厚厚覆盖着建筑工地都避免不了的尘灰,这里完全不像烂尾了几十年无人过问的样子。

“这里原本没有上锁的,也没人管过,”张洲把大门关上,抬手指墙上那些涂鸦,“所以以前很多年轻人爱来这里玩儿,把这当家的流浪汉也有,反正什么人都有,屡禁不止,闹出不少治安事故。”

“光因为它是个烂尾楼,其实对大家来说没这么大的吸引力,烂尾楼多了去了,主要还是它背后的故事神秘,人嘛,要么浪漫追寻神秘,要么刺激追寻神秘,”张洲越说声音越低,“传说的版本千千万,但市面上还是统一流行一种说法——”

夏安远看向他。

张洲眼睛瞪老大:“闹鬼!”

话音刚落,一阵风卷过来,在坑坑洼洼的地上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夏天的夜天黑得晚,这时候天幕深处还没暗透,隐隐透出一点染着残霞的蓝紫色,但光线不足以照亮大地,工地外只立了一根路灯,夏安远他们站的地方恰好是灯光照亮范围的最边缘。

这样看张洲,他一半脸在微光下,一半脸又在暗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