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现实又给了菟裘鸠一记重创,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穿越过来之后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好事情,这件事情倒也没怎么打击到他。

发明制造他是不想了,那都是百工的事情,除非他入工匠籍,只是如今的秦国已经清楚地区分出了士农工商,工籍地位十分低下,他现在乃是官吏之子,不说前途坦荡也不会太差,最不济也能当平民,吃饱了撑的非要入工匠籍。

就算他不在乎民籍在哪儿,菟裘阅知道也肯定不同意,对方要是知道脾气再好估计也想要打断他的腿。

更何况能够出头也并非要依靠“发明创造”嘛,他可以做别的。

现在最主要的是他到底算什么身份?他做什么事情才算是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

菟裘鸠对自己的定位一时之间有些模糊。

一旁的菟裘阅见他忽然沉默不语,看上去略显忧郁,觉得小孩子或许是担忧换到陌生环境不适应,便开口说道:“家中情况你或许还不知晓,家里人不多,只有你母亲和你的兄长。”

嗯?

菟裘鸠立刻转头看向菟裘阅:“兄长?”

他以为菟裘阅过继他是因为没有儿子的,不对,也不是他以为,而是古时过继要求十分严格,尤其是有爵位能够继承的人家,官方更是谨慎。

菟裘阅既然有儿子的话,严格来说应当是不会同意他的过继请求的。

该不会是菟裘阅动用了什么特殊手段?

菟裘鸠不由得一抖,菟裘阅应该不至于知法犯法吧?秦律可是很严格的,更何况涉及爵位继承这么重要的事情,万一东窗事发,那就是一死一家的节奏啊!

菟裘阅面上略带黯然:“是,他比你年长两岁,单名彦,去年夏日曾中暍,未曾好全,之后便一直缠。绵病榻……近日,郎中说他已时日无多。”

中暍?哦,应该就是中暑,所以是中暑导致了生病一直病到了现在?

想一想中暑如果太过严重在后世都不好治,历史上记载的名人中暑而亡的更是不少,在这时代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菟裘鸠想明白之后连忙道歉说道:“是孩儿失礼……”

菟裘阅摆摆手:“无妨,家里的情况你早晚都是要知道的,你母亲当初生他伤了身体,以后……我们便只有你一个儿子。”

菟裘阅说这些就是为了让菟裘鸠放心。

他亲生儿子命不久矣,从最初的伤心到最后的认命,他已是接受事实。

这年头小孩子夭折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唯一可惜地就是大郎已经十六岁,眼看就要长大成人。

至于让妻子再生他是不想的,再生对他妻子的身体是个挑战,十有八。九要出事情。

纳妾什么的他也不想,他的妻子樊氏是曾经的咸阳县令之女,当年他刚到咸阳身无长物,后来还是咸阳县令赏识提拔他,甚至还将女儿嫁给了他。

可以说菟裘阅能有今天很大一部分是依靠了妻族,更何况樊氏当年是下嫁,却未曾看轻于他,十分贤惠,为他操劳家中事务,又因生子伤了身体。

他与妻子感情很深,自然也不想纳妾。

这两日樊氏因为儿子的事情整日以泪洗面,让他很担心将来若是大郎撒手人寰,樊氏能不能撑住。

所以他过继菟裘鸠也有一部分是希望这孩子的存在能够安抚樊氏,让他的妻子减少一些伤心。

有了菟裘阅的解释,菟裘鸠这才知道为什么对方有儿子官方还会同意过继,基本上大家已经都把他那素未谋面的兄长菟裘彦当成了死人啊。

菟裘鸠一时之间有些同情那位兄长,明明还活着却被下了死亡通知。

只可惜,他可不敢说自己会治病,他或许懂得一些药方或者药物成分,西药就不说了,现在根本没有那个条件,中药……讲究的是对症。

他再厉害也不是医生,没经验的医生都未必能够判断出疑难杂症,更何况是他。

所以菟裘鸠紧紧闭嘴,什么都不敢说。

如果实在不行,大不了他就给这对夫妇养老送终。

菟裘阅是个好人,能跟他过到一起去并且得他敬爱的女子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去。

说话之间,马车逐渐停下,车外鱼惊说道:“郎主,二郎,到家了。”

菟裘鸠原本以为自己不在乎的,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紧张地攥了攥拳。

菟裘阅对着他伸出手笑道:“走吧,阿父带你回家。”

菟裘鸠忍不住在身上擦了擦手心的汗,对上菟裘阅的目光忍不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出了手。

不过刚一伸手他就停了一下,他发现自己的手……略有些脏。

毕竟刚从牢里出来,在牢中的那些时日也没什么洗漱条件。

他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结果菟裘阅却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牵着他下了车。

下车之后他们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站在门外,菟裘阅带着他在原地看了一圈说道:“你且先记一记周围地貌,有闲暇时可让水生带你在周围走一走,多些时日想来便能记住。”

水生就是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的隶臣,听到点名立刻点头应是。

菟裘鸠也乖巧应了一声,菟裘阅牵着他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娘子呢?”

水生回答说道:“娘子知道郎主今日携二郎归家,早早在厅堂等候。”

菟裘鸠忍不住又紧张了一些,他不怕被忽视,别人忽视他,他也可以忽视别人。

反而是这样郑重地对待让他有些心理压力,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达不到对方的预期。

菟裘阅或许感受到了他的紧张,握着他的手用力了一些笑着说道:“娘子最是温柔体贴,你见了便知晓。”

“夫君每次说我来来去去都是这几句,想来是该多读些书才是。”

一道温温柔柔的女声响起,菟裘鸠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厅堂门口站着一名身着青色衣裙的妇人,妇人年纪看起来不大,鹅蛋脸柳叶眉,一副温柔似水的长相。

这便是菟裘阅的妻子樊氏。

只不过她虽然在笑,但仍能看出眉间似有万缕轻愁的样子。

菟裘鸠也很理解,毕竟亲生儿子生死未卜。

他乖乖走过去行礼说道:“孩儿拜见阿母。”

樊氏走过来也不嫌弃他身上脏,扶起他说道:“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先进来用一些糕点,我已安排人备好热汤,你且先垫一垫然后去沐浴。”

樊氏很是细心,菟裘鸠刚从牢中出来肯定要沐浴的,是清洗也是为了去晦气,但牢中饭食肯定不好,而且她还听丈夫说过还有人抢他的饭食,是以现在菟裘鸠必然腹中空空。

此时又没到哺食的时间,再加上樊氏担心他空腹去沐浴会体力不支,便想先让他吃点东西垫一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