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奚翎说完,霍斯祎深蓝的眼底难掩错愕。

在多年的寻找得不到结果时,他也曾想过如果自己能提前给小羽毛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就好了。

但因为霍家情况特殊,他并不敢这样做,也从没想过奚翎被送走前竟还给他打过电话。

霍斯祎天生过目不忘,对和霍斯瑞的这段记忆更是格外清晰,因为当时他们之间刚发生了一件和小羽毛有关的争执。

而一切和小羽毛有关的记忆,在对方消失的十七年里他都曾无数次回忆过。

“那时候你在?”

霍斯祎气息一顿哑声答道:“我不知道他当时在和你通电话,我永远不会对你说这样的话。”

奚翎闻言眼眶一下就红了,虽然他知道现在的霍斯祎对他有多好,也想过以当年的情况说不准有误会,时隔十几年还未这事哭鼻子实在太脆弱小气,可当年的伤心难过伤他太深,像是插进心脏的碎玻璃,每一次想起,都会伴随着跳动的心脏流血。

霍斯祎不知道如何哄人,但看到奚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抱住人吻上湿润的长睫。

他只是单纯不想奚翎继续为此伤心难过,却把奚翎弄出一个大红脸。

奚翎立即将脸扭开,有些扭捏道:“你怎么还上嘴乱吸!先把事情解释清楚。”

霍斯祎不明所以,因为奚翎醉后的疯狂行径,在他的认知中他们两个早就突破了这一层的亲密关系,毕竟他此前因为奚翎的嘬吻戴了多日口罩才消肿。

不过既然奚翎不想,他也就没再随直觉进行安抚,先解释起当初的事情。

和从小矫健且有着突出智力水平的霍斯祎不同,霍斯瑞天生体弱多病,和早夭的大哥一样有着严重的心脏问题,不同的是他的智力更普通些。

当然,霍老夫人作为一个为保住孩子近乎疯狂的母亲,她只希望霍斯瑞能健康地活下去,但霍斯瑞在面对母亲毫无底线的溺爱和父亲眼底直白的失望时,他本就畸形的一颗心变得越发扭曲。

躺在病床艰难咳喘时,就会对健康的霍斯祎嫉妒极了,母亲告诉他霍斯祎只是一个顶替他大哥名头的私生子,一个没资格和他竞争的下等人,只要他健康地活下去,霍家的一切都只会是他的。

然而这样的话语却让他更加嫉妒得发疯,一个出身卑贱的私生子却能活得如此舒心惬意,凭什么?

他希望霍斯祎也尝尝自己这般缠绵病榻的痛苦滋味,事实上是霍斯祎身子骨强健,即便被母亲惩罚也很少生病。

所以后来就变成不生病不停止,不过很可惜的是,霍斯祎从小就有着一张冰块脸,没人能从他脸上看到任何情绪,不论是泡进冰水里整夜高烧,还是滚下楼梯摔断了腿,他最多只会惨白着一张脸双目紧闭。

霍斯瑞想从他的痛苦中获得一丝宽慰的愿望总是难以达成,直到他发现霍斯祎跟着祖父从疗养院回来后,会在静谧无人的角落静静出神。

那是他第一次在霍斯祎的脸上看到笑容,黯淡的眼底有了一抹微光。

发现这一点的霍斯瑞也笑了,直觉告诉他终于可以让霍斯祎感受自己的痛苦了。

奚翎打电话之前的一段时间,霍斯祎的竹蜻蜓意外消失。

那枚竹蜻蜓他一直带在身边,看到它,他就能想起奚翎那张灿烂明媚的笑脸,他会觉得生活从未有过的轻快自在。

结果他的竹蜻蜓就这样突然凭空消失,没有人承认,定期转动的监控也没有拍到,这让他更确定「凶手」,但也知道他对此无能为力。

霍斯祎重新恢复沉郁,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但很显然霍斯瑞为达目的决不罢休。

霍斯祎放学进门,刚好看到霍斯瑞站在地毯上用脚碾踩着什么,见他来了还笑着说:“哥哥,竹蜻蜓果然很好玩。”

霍斯祎明知对方是为了激怒自己,但当时他年纪太小还是被对方轻易激怒。

事实上霍斯瑞踩在脚底的不是奚翎亲手给他做的,他因此被惩罚,奚翎从电话另一端听到的那一声「别来烦我」就是霍斯瑞让保姆转达的结果。

奚翎听完都惊了:“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小孩?!”

霍斯祎静默了片刻:“当年让禹家将你卖掉,也是他的主意。”

“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你……”

奚翎闻言顾不上震惊,一下将人抱紧:“你不要道歉,加害者是霍斯瑞!”

“而且……离开禹家也没什么不好的。”奚翎苦笑一下,“其实我以前想过很多次,如果不是禹家将我卖进城里,我也没机会接受义务教育然后上大学。”

奚家虽然也很烂,但的确将他带出了大山。

至于霍斯瑞,奚翎觉得坏已经不足以形容对方,霍斯瑞的年龄只比他大一点,十七年前就促成一桩人口贩卖……最可怕的是身边的大人还真就帮他实现了。

这对母子实在恶毒得叫人胆寒……

思及此奚翎更加用力地收紧怀抱,鼻腔酸得不行:“我们还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难兄难弟。”

幸福来得太突然,霍斯祎沉浸在奚翎的温暖怀抱中,听着前半句「一对」、「天造地设」嘴角正不自觉上扬,就听到几乎让他过敏的「兄」「弟」二字。

霍斯祎艰难地将奚翎的怀抱推开,一字一顿地认真否定道:“我们,不是兄弟。”

奚翎:“……”这种事情,你倒是很较真。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将下一句问了出来:“不是兄弟,是什么?”

他不确定这一次自己是否算是濒死,但他清楚一点,得知自己可能死亡没有失去霍斯祎来得可怕,不论是深埋记忆深处那个幼小缺爱的自己,还是已经不畏风雨坦然面对一切的硬骨头。

他穷过富过颠沛流离过,甚至还死过不止一次,唯独没这样被人毫无保留的爱过。

奚翎抬起潮润的眸子直直看向霍斯祎,只见男人眸光微滞继而蹙起冷峻的眉头:“之前是我情感缺失造成的误区,我从没想过和你做兄弟。”

很显然,霍斯祎并没有理解中华文字的博大精深,“不是兄弟是什么?”和“不是兄弟,是什么?”完全是两个意思。

奚翎:“……”

奚翎敛住微嘟起的嘴巴,沉默了一瞬还是忍不住用微不可察的气音咕哝道:“真的只是情感缺失吗?”

“什么?”霍斯祎没听清。

奚翎又补了一个更小声的「大傻子」才扯了扯唇:“没什么,我饿了。”

霍斯祎还握着奚翎的手倔强重复着「不是兄弟」,如果奚翎不是当事人都要怜爱了。

等餐的时候,奚翎还担心把刚睡着的崽子馋醒,事实证明他实在是想多了,他禁食七天后饮食需要逐步恢复,不仅要先吃一段时间流食,连流食这种他一向当水喝的东西,他都要遵循少食多餐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