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奚翎完全被这话定住,灵动的黑眸都不转了。

岑岩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觉得也许你们之间门存在着某种亲缘关系,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做一下亲缘鉴定。”

亲缘鉴定的范围更广一些,在经历无数次失败后,夫妻俩不敢抱有什么明确的期待,甚至有些畏惧面对再一次的失望。

尤其是当年那个和桑羽崝(zhēng)长得非常相像的孩子,让桑琴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病情变得异常严重。

他们为此度过了一段艰难的岁月,当时的身心绝望和精神上的重负,完全称得上是夫妻俩人生的至暗时刻。

所以即便遇上了和十四岁的桑琴几乎一个模子刻出的奚翎,他们也不敢再像当年那般一口咬定是他们的孩子。

不过夫妻俩还是没忍住初步调查了一下奚翎的身世,也就是很多人都知道的版本,奚翎的原生家庭很糟糕。

之前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霍星眠身上,夫妻俩都没有额外留意孩子的养父,简单了解后两人不敢多想,却还是因为奚翎这些年受到的苛待痛哭了一场。

即便奚翎不是他们的孩子,也是无数不幸童年的缩影,只要涉及到小儿子他们就非常容易共情。

同时奚翎作为奚家备受苛待的长子,和弟弟奚龙形成强烈反差,更让夫妻俩内心多了一重可能。

如果是买来的孩子,一切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上户口时多添上两岁也属正常。

桑琴避免自己过分激动犯病提前吃了很多药,是以这会儿不仅因药效上来精神萎靡不振,胃部还因药物过量有些烧疼,不过这点病痛和她心底那份不敢言说的期待相比不值一提。

此前只要符合一定相似度且年龄相近的就会测一测,且每次做完鉴定他们都会提供一笔十万块的感谢金,所以这些年有许多慕名而来找上夫妻俩的,他们做了无数次DNA鉴定。

面对奚翎,岑岩将价格提到了一千万。

奚翎呆了好半晌才摇摇头:“我不需要这笔钱,抱歉,让我想一想。”

然后就在岑岩焦急的目光中,奚翎缓缓将相册翻完,眸光停留在少女精致的脸庞上,又呆了好半晌才怔怔点头:“我、我们去做一下吧。”岑岩对此早有准备,他们一直合作的DNA鉴定机构就在餐厅一公里内。

一行四人神态各异地等在化验室门口,岑岩揽着桑琴帮她揉搓已经冷得就快失去知觉的双手,一边温柔安抚着妻子:“没事的,别多想……”

奚翎有些坐不住,他的心里很乱,在「是」和「不可能」间门反复横跳,心情是从未有过的焦躁茫然。

他站起身想要四处走走,总得干些什么转移注意力,不然他非得被捋不清的千头万绪烦死。

奚翎刚站起身,霍斯祎也跟着起来,长臂一揽便将他抱住。

霍斯祎在短暂的错愕过后很快将事情理清,对奚翎来说无非是鉴定出有关系,就多了一重关系,鉴定出没关联,他们的生活一切不变。

但他知道作为恋人他不该这么直白冷静,而是应该给对方一定的安抚,他想了一路也没想到合适的答案,最终还是选择在抱住人的时候直说了。

不过他在结尾上补了一句:“不论到任何时候,你都有我。”

对霍斯祎来说,不论他是禹毛,是奚翎,还是桑羽崝(zhēng),都是他生命里唯一,是珍贵的承载他全部情感的小羽毛。

奚翎闻言突然红了眼眶,很多时候本可以压下的情绪,一旦有了安全安心的倾泻口就会变得无法克制。

说不上是不是委屈,他扁了扁嘴微微颔首,将头靠近霍斯祎的颈侧。

霍斯祎将人牢牢抱住,温热地大掌轻而缓地轻抚在奚翎的脊背上。

感受到对面投来的炙热目光中浓烈的不满,霍斯祎不仅没松开半分,还抱着人缓缓转身。

片刻后连奚翎的背影都藏起来了,毫不在意地隔离着岑岩施加的如芒在背。

倒也不是认为岑岩夫妇不可能是奚翎的亲生父母,反而因为他对奚翎的身世了解得更多,推论出的可能性还要比其他人多几个百分比。

但那又如何?不论有着怎样的血缘牵绊,小羽毛都是他的。

因而霍斯祎对岑岩没有一丝让步,两人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暗中较劲着。

好在鉴定结果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因为岑岩每一次都会支付一笔加急费用,鉴定机构的实验员也被他训练得又稳又快,刚过两个小时就拿到了新鲜出炉的结果。

四人一拥而上,鉴定报告上油墨还未全干,奚翎摸到的纸张都是热乎的。

看到亲子鉴定报告最后一页的检测意见上标明「存在亲子关系」,奚翎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瞬间门便失去了思考能力。

两滴圆润大颗的泪珠,唰一下从眼眶中掉了出来。

原来,他不是被父母讨厌的小孩?

原来,他也有非常非常爱他的爸爸妈妈?

奚翎的泪腺像失控的水龙头,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噼里啪啦往下掉。

滞涩的思绪缓慢解冻,他想到桑琴受不得刺激的身体,立即转身去看身侧的女人。

结果刚侧过头就听到桑琴一声惊呼,一直稳稳撑在妻子身旁的岑岩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别说其他人都没想到,就连送报告的工作人员身经百战都始料未及,只见过鉴定发现孩子不是亲生的气晕过去的,没想到还有认回儿子激动晕倒的?

“别怕,先把他扶沙发上。”桑琴稳住阵脚说道,“岑岩平时心脏血压都很正常,应该不是大问题。”

几人一通手忙脚乱,将软倒在地的岑岩抬进长沙发里,一边按人中一边往他脸上喷水,岑岩很快醒了过来。

看到眼泪汪汪的奚翎,岑岩「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男人一手攥着奚翎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妻子,“啊啊啊——”哭叫了好半晌才勉强发出声音,“琴、琴,我们、我们的孩子啊啊啊!终于!终于找、找到了……”

桑琴同样泪流满面,不过也许是提前吃了药的缘故,相较于险些将自己哭背过气的岑岩,桑琴的情绪则要稳定得多。

奚翎本来也是泪如雨下,但经历过岑岩的晕厥和醒来后哭得震天响……这些让人始料未及的反应反倒让他有些哭不下去了,真是很担心岑岩再哭抽过去。

男人不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本笔挺的铁灰色西装不是晕倒折腾时留下的褶皱,就是试图唤醒时淋上的水痕,梳到脑后的发丝也全都散了下来,整个人狼狈不堪,和初见时的矜贵霸气大相径庭。

而岑岩已然对除奚翎以外的一切都不管不顾了,握着奚翎的胳膊撕心裂肺痛声嚎啕:“毛毛我的孩子!爸爸妈妈哇呜呜呜真的好想你!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