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第2/3页)

孱弱,无力,这是荀梦贞最直接的感受,面对这些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大人,她似乎永远都没有反抗的能力。

后来便是郗氏再来了,她试探地问了几句,江寄月都没有松口透露分毫,她就聪明地知道此事不是她该多问的,郗氏顿了顿,对江寄月道:“等过两日,我便回家去了,今日算是来与你辞行。”

她从袖间取出一双小小的鞋子,递给江寄月:“这算是素未谋面的三婶婶送给小宝的礼物了。”

是双男鞋。

江寄月抬眼,郗氏道:“无论如何,还是希望你能一举得男,在府里彻底站稳脚跟。”

郗氏是受过子嗣的苦的,所以江寄月也能理解她这番话的意义,只是听了还是免不了有些伤心:“我原本以为大家可以做和和/美美的家人,可是哪知到头来,散的要散,走的要走,偌大一个家,倒有几分人丁寥落的意味了。”

郗氏笑:“你这是怀着孕变多愁善感了,走了些人,便是给你减了不少的麻烦,让你能清净过日,还不好吗?”

江寄月摸着肚子道:“我总有些担心他,夫君他似乎并不怎么喜欢他。”

连不想生的话都说出了口,荀引鹤预备怎么样?一帖药下去落了胎吗?江寄月听了只觉毛骨悚然,她辨不清荀引鹤究竟是不喜欢这个孩子,还是不喜欢所有的孩子。

无论哪样,听起来似乎都是个悲剧。

如果荀引鹤当真这样不喜欢,为什么不接着戴肠衣,非要让她怀上呢。

江寄月想不明白,只能一遍遍摸着肚子,眉头细细地皱着。

郗氏道:“你别多想,男人哪经过怀胎十月的辛苦,对孩子的感情总比我们淡些。何况他不喜欢又怎么了,养孩子打发的是我们女人的时间,增长的是我们的乐趣,只要他能当好便宜老爹就好了,你理他做什么。”

郗氏倒是看得很开。

若是放在从前,江寄月兴许便想开了,她是江左杨一手带大的,也没有觉得少了母亲的关怀会如何,荀引鹤不爱孩子,她把双倍的爱弥补给他便是。

可是现在江寄月不这样想了,在这个家里,父亲是绝对难以逾越的存在,对孩子的掌控力胜于母亲,如果荀引鹤对这个孩子另有安排,她又该怎么办?

荀老太太没有办法从荀老太爷手里把荀引鹤夺回来,她能有办法吗?

江寄月惴惴难安地想着。

晚间荀引鹤回来时,江寄月就不做虎头帽了,改翻了书籍。

荀引鹤把小陶罐放在桌上,那酸酸的味道立刻引起了江寄月的注意,她循味望去:“这是什么?”

荀引鹤淡淡道:“同僚家里腌的酸萝卜,你尝尝。”

他这些日子变着法子给江寄月找酸的食物,在朝里都是找出了名,那些同僚但凡家里有一些酸的都搜刮过来给荀引鹤,荀引鹤尝过,觉得连他都受不了才带回来给江寄月吃。

江寄月果然被勾起了些馋意,她取了筷子,也不佐点什么,就这样夹了酸萝卜干吃。荀引鹤看她终于有吃了不吐的食物,舒了口气,问道:“我让厨房给你配碗粥?”

江寄月道:“饶了我吧,你看我嗓子都吐哑了。”

荀引鹤垂了眼,手指有些烦躁地在桌上点了点。

江寄月见状,忙道:“我今日正想着给孩子取个名呢,你学识好,看给他取个什么比较合适。”

荀引鹤道:“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岂不是要白取?”

江寄月道:“预备着而已,就算你觉得取大名太过耗力,也该取个小名唤着。今天郗氏脱口而出声‘小宝’,我才想起来我们还没给他取个小名呢。”

她这样的要求其实有些卑微了,哪有父母不期ᴶˢᴳ待孩子的到来的,别家的父母早就发动脑筋想该取个什么名字了,只有荀引鹤,明明学富五车,却连这个脑子动了都觉得是浪费。

荀引鹤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小名?”

江寄月道:“这怎么还来问我了?小名不都是取寓意好的,朗朗上口地叫着?”

荀引鹤想了想,道:“那就小虎吧。”

他的视线落在了针线篓的虎头帽上,一瞧就知道这名字是怎么来的,江寄月听着直觉得泄气。

荀引鹤却顾不上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他每天最重要的是只剩了两件,给江寄月搜刮酸味的食物,每天会来抱抱她,看她轻了还是重了。

他今日照常把江寄月抱起来,掂了掂,声音终于有些上扬:“似乎重了些。”但很快又沉声下去,“你之前真的太瘦了,虽然重了些,但也不够,还要再进补。”

江寄月吃不下东西,只能靠老参汤支撑着,只是她从前几乎没吃什么补品,老参汤又是大补的,才喝了几天,体重就往上涨了。江寄月也觉得胖点好,可是这般快的速度,总叫让她觉得不好。

江寄月道:“补太过了,对身子也不好,大夫说了,若是太胖了,容易难产。”

荀引鹤皱眉,道:“我陪着你多在院子里走动便是。”

荀引鹤从前总不对这些事上心,以为怀孕也不过是九个月的事,在这九个月里,女人们聚在一起做些小衣,年长的母亲传授年轻的母亲丰富的经验,等九个月过去,便瓜熟蒂落了。

男人似乎连参与的必要都没有。

郗氏怀孕时,荀引雁如此,同僚的家眷怀孕时,同僚也是如此。因为他们从未经历过那些苦难,也就不好诉说与旁人听,于是也就给了荀引鹤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印象,生孩子似乎很轻松。

不然也不至于荀引鹤还记得刚怀上,眨眼功夫孩子就生下了。

便是江寄月怀上后,他有意打听些,初开始那些同僚也不大说得清楚,记得最清楚的竟然是夫人怀孕后不好伺候他,便开脸了个通房或者抬了个美妾,那些苦啊难的,仍旧没有。

那时荀引鹤仍以为怀孩子是件算不得轻松,但也绝不算繁重的事,家里安排好经验老道的仆妇伺候,江寄月总不会出错。

直到江寄月的孕吐越来越严重,直到她越来越憔悴,荀引鹤焦急地请同僚们回去好好问家里的夫人,他方才幡然醒悟,悔不当初。

只是再要后悔也难了,大夫说了,打胎等于坐小月子,对母体的伤害也很大。

所以这个孩子来了,即便荀引鹤对他已经不剩多少的正向感情,但仍然需要把他精贵地伺候着,不能让他有一点点不舒服,毕竟他不舒服了,江寄月也很难舒服。

三个半月的时候,江寄月终于开始显怀,一切都仿佛如荀引鹤的梦中般,江寄月的手腕依然细细的,只有肚子开始鼓胀般大了起来,仿佛一种耀武扬威,迫不及待就要向这个世界宣扬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