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之前,傅城身体里一直沉寂的“尸王”的生理机能够激活,契机就是,他感染了虫类人的变异病毒。

如果秦苛单纯地是想报复衣疏,那么在与孟光僵持的一年里,徐氏家族势力式微,他完全可以动手。

而他却挑在得知傅城这个实验体成功了的时候给衣疏注射了病毒。

一定是想在他身上看到什么效果。

时舟严肃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衣疏走投无路,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在之前,我是他‘造主计划’中的一个实验体……从胚胎到成人,一直接受他各种各样的药剂注射。”

“他说……他说,我曾经注射过成功实验体——也就是傅先生,所使用过的药剂,”衣疏颤抖道,“他认为我会出现和尸王一样的性状,只是没有被激活。”

衣疏抬头,目光在三个人的身上徘徊,他在每个人的脸上找不到平静,只有肃杀的冷漠,或者无奈的怜悯。于是眼泪止不住地大滴掉落。

他想去抓时舟的手,说道:“时舟……我之前对你不敬,是我不对。我错了,我……”

他来之前,本来在脑海中演好了一出戏。他想用一种从容不迫的态度去威胁时舟,因为他知道,威胁比哀求更能让这位联盟领主让步。

至于筹码,那就是徐尽欢。徐尽欢对时舟有很大的用处,如果自己死在时舟这里,他不会善罢甘休的,甚至会与时舟反目成仇……本来导演好了这一切,却在伤势暴露的瞬间,伪装的冷淡全部瓦解了。他掩不住心中本能的慌乱,他的随机应变能力太差。

现在只剩下哀求了。

“我不想死……我知道来找你们这很自私……但是我不想死……”

傅城将时舟向后一拉,衣疏伸出的手抓了个空。

他转头对唐枣和时舟说道:“你们先出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全面变异。”

时舟说:“没关系,军队里的士兵都注射了免疫药物……”

“不行,你们退后,”傅城皱眉,看着衣疏的时候,他的太阳穴被颅内神经牵动着隐隐地跳动,他说道:“他不对劲。”

时舟锁眉,目光刚好落在衣疏手背上不断扩散的黑色鳞片上,他相信傅城的直觉。于是没有多问,只好道:“你小心。”

他和唐枣退到远处。

唐枣咬牙,说道:“要不要通知徐上尉。”

时舟紧紧地盯着傅城,说道:“通知。”

秦苛不知道衣疏是否能够达到他的预期,却没有将他留住观察,而是放了出来。他知道衣疏肯定会去找傅城求助——这是摆明了想给他们找点事。

如果不让徐尽欢知情,事情后续一定会闹得更麻烦。

唐枣点头,匆匆地去走开了。

就在她后脚刚走出去的时候,由于疼痛蜷缩在椅子上的衣疏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随后倒吸一口气,突然展开身子向傅城扑过来。

傅城看到了他的瞳仁变成了灿灿的黄色,眼角有血色和暗色甲片鳞布,他扑上来咬住了傅城的胳膊。

时舟瞳孔缩了一下,本能地踏前一步,但是却见傅城站在原地不动,手臂用力,任他咬着。

刺痛过后,傅城感受到扣在皮上的牙齿正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它的主人就好像是得到一块肉又不敢轻易下嘴的饥饿野兽。

傅城毫不留情地下令道:“松口。”

受尸王精神压制的衣疏低呜一声,立马松开了。

傅城手臂上牙印咬破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衣疏蜷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心,却发现手上的鳞片蔓延止住了,甚至有的还在慢慢退变——但没有完全恢复,而是如潮水一样,缓慢地时进时退,同时伴随着巨大的如剥皮一样的疼痛。

衣疏忍不住叫出了声音,他的手掌就像个即将要蜕皮的蝉幼虫,黑色的鳞甲外壳慢慢地蠕动。

傅城说道:“能忍得了吗?”

衣疏眼中满是泪地看着他。

傅城揉了揉眉间,但是没有揉开上面的皱纹。他道:“你现在已经是半个变异人了,所以我可以操控你的变异人的一半,使变异停滞,让异化部分变回正常。但是你属于变异人的部分越少,我的操控力也就越弱,异化还会再次漫上来——这是一个负反馈。期间会很痛苦。”

衣疏吃力地起身,边哭边点头:“能忍……”

时舟快步走上来。

傅城没有回头,直接对他道:“你带他去找二陈的研究队。”

时舟:“你要去哪。”

傅城神情不安地望了一下窗外,实际上这种不安从刚才就已经蔓延上来了,只是这时比较刚才更加的突兀清晰。他说道:“我得去看看方舟。”

时舟不由攥紧了拳头,说道:“不要再大幅度地使用操控能力了。”

傅城看着他,点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嗯。”

……

“报告,秦苛的人乘坐一架中型机,往东南方向行去!”

“同时还有大量的变异人跟随出行,需要增派人手。”

方舟在青空城的东南方。

秦烟眉头紧锁住。看来秦苛沉寂了这么多天,终于要出手了。

秦烟扶着耳麦,对盯梢的人传话道,“尽力跟住他们,不断发送定位,增援马上赶到。”秦烟挂了一边,又接着拨通另一边,无回声的状态持续了很久,终于接通。

秦烟道:“徐将军,我们需要你的援兵”

……

又是一个熹微的清晨,光线刚刚从天际线揭开,刮过青空城的城体,毫不留情地,撕毁四处的黑暗。

这里的每一次的破晓,都十分的惊心动魄。光把洁白的屋子给照亮了,洒在彻夜未眠的画板上。稀释的颜料从边缘滚落下来,被纸巾抹去——它如愿以偿地完成了自己要将白纸染彩的使命,附在萎蔫的纸团上被扔进垃圾篓里,慢慢干涸。

水被擦拭完毕了,上面的画露了出来。

生命在桌子上波动,躯体在病床上卧着,盖着轻薄的白被。孟冉画了一夜,画出这个人躺在黎明的光下。完成之后,天色破晓。

一旁桌子上的仪器,慢慢地发出呼吸似的“滴”声。孟光躺在床上,双眼阖闭。

孟冉起身,撤到远处,反复打量着她的画。

窗帘被风轻轻吹起,拂过她的手臂,她伸手去拨,刚好望向窗外。她眨了眨眼,被日出的景象吸引,眼睛顺着光望过去。

而床上的孟光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

傅城从踏上飞行器开始,眉头就没有展过。

他的颅里就像爬进来无数只虫子,一点点地啃噬着他的大脑,越接近方舟,大脑的痛感越明显。

他磨了一下后槽牙,揉了揉太阳穴,从牙缝里吸了一口气。

充作飞行员的方既白与他同行,看他的模样担忧的问道:“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