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你为什么不卖?

成柚再一次到药材园,是两天之后。

她要上课,又得忙着物色新的地点,但迟迟没找到合适的。

没想到两天后再回到这里,刘颖已经收拾出了一间屋子,照这架势,是要长住的意思。

“刘老师,你这几天不会都没回去吧?”

刘颖笑了笑,“不是,我回去拿了衣服和一些洗漱用品才回来的。我想观察一下木桸草的生长过程,还是住在这里更方便。”

成柚点点头,“确实是,就是这里条件有些差。”

“没关系,我就自己一个人,住哪里都一样。”

成柚听说过,刘颖好像把毕生的精力都花在了工作上,并没有结婚。

两人并肩往木桸草那边走,成柚主要想看看生长的情况。

“制药厂买地的事儿怎么样了?”

成柚笑着摇摇头,“没那么容易解决,人家不愿意卖,我们只好换地方了。”

“不愿意卖?你不是说那边是个垃圾站吗,那么大块地方,能卖不少钱了吧,拿了钱还能买个更好的房子,为什么不愿意卖呀?”

成柚简单提了一句:“我们之前和回春堂有些过节,刘奶奶又受过回春堂的恩,她是记恩的人,所以……”

刘颖蓦地嗤了一声,眼底透出尖锐的不屑,“记恩?”

成柚惊讶地看向她,她好像对刘婆子有很大的不满。

这种露骨的情绪只在一瞬间,很快便被刘颖藏起。

“不好意思,我不是针对你的。”

成柚摇摇头,“我知道。”

但刘颖对刘婆子的敌意不知道从何而来。

成柚灵光一闪,突然想到陈勤之前说过的话。

刘婆子有个女儿……

她忍不住多看了刘颖一眼,实在找不出她和刘婆子相似的点。

不过她没敢问出口。

刘颖转移了话题:“我原本以为,你会拒绝跟我共事。”

成柚愣了一下,笑了开来,“对我来讲,谁过来都一样,只要愿意学,我就愿意教。我也还是个学生,有很多需要学习,如果老师因为某些原因排斥我,我也会难受的。”

刘颖叹了一声:“你比我适合当老师。”

成柚道:“所以你的主业是研究员,而不是一名老师。”

刘颖这种性格,估计更适合在实验室里钻研,而不是教书育人。

在药材园待了一上午,成柚起身离开。

刘颖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最终什么都没说,低着头继续收拾地里的东西。

……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没来过这个地方。

记忆中,家里就是充斥着恶臭,数不完垃圾,每天都在承受的毒打。

刘颖虽然穿得朴素,但她的气质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她往前走,这里就只有这一户人家,根本不需要找。

她犹豫着要不要敲门,便听到后面传来震惊的声音:“阿颖吗?”

刘颖脸色一冷,把手收回,转身。

刘婆子和她记忆中相去甚远,现在说她是乞丐,也没人会怀疑。

“是我。”她冷声道。

刘婆子神色忐忑,一边擦擦手,一边拢拢头发。

“怎么突然就过来了,我们进屋坐。”

刘颖不动,就站在原地开口:“我跟你说几句话就走,不坐了。”

像是一盆冷水浇了下来,让刘婆子僵直在原地。

良久,她苦笑道:“好,你有什么话要说,妈听着。”

刘颖说道:“我听说有人想买你这块地,你为什么不卖?”

刘婆子面色灰败,为什么不卖?

哪怕有邱应巡的授意,面对这么高的价格,就算她卖了,也是人之常情。

她不卖,更多的是想惩罚自己。

她这种人,合该一辈子生活在垃圾堆里,头都抬不起来。

那些更好的房子,她不配。

“我怕我卖了,你找不到家了。”

刘颖讽刺:“家?这玩意儿我可从来都没有过。”

刘婆子低下头,干裂的唇瓣微微颤抖。

她甚至连直视刘颖都不敢。

“妈知道错了,知道错了……你想我卖是不是,那我就卖,卖了钱都给你。”

刘颖闭上眼,声音透着无尽的嫌恶:“我不要这个钱,我嫌脏!如果不是因为成柚,我这辈子都不会踏足这里,你拿了钱就离开,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你以为你在这里我看见了会高兴吗?你的罪孽,这辈子都洗不干净!”

刘婆子掩面而泣,却不敢说出一句挽留的话。

她没那个资格。

刘颖的话格外好使,第二天,刘婆子便找上陈勤,同意卖地。

不过她只和成柚谈,陈勤只好把成柚叫过来说。

成柚急匆匆赶过来,听到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和刘颖认识?”

“刘老师?”成柚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原来刘婆子和刘颖真的是母女。

“认识,她所在的研究所跟我最近有合作。”

刘婆子点点头,嘴里念叨着:“她是个有能耐的,不像我,不像我……”

成柚问道:“您决定把地方卖给我,是因为刘老师吗?”

刘婆子沉默不语,看着堆满垃圾的地方,这里垃圾如山,老鼠蟑螂成群。

换个人都不可能受得了这种地方。

她却在这里,足足生活了几十年。

“我刚来燕城那会儿,刘颖还是个孩子,我带着她没办法赚钱,便找了个男人嫁了。这块地,就是那个男人的,后来把他熬死了,地方便成我的。你不是第一个找我买地的人,不过我一直都没想卖。”

成柚问道:“那为什么现在想卖了呢?”

刘婆子叹道:“因为刘颖,我对不起她。”

刘婆子压在内心深处很多年的事,在今天撕开了口子,有了倾诉欲。

“我是未婚生子,怀上刘颖之后,转眼被那个男人抛弃了。那段时间我太难熬了,将所有的恨意都转嫁到了孩子身上。她几乎还在襁褓的时候,我就开始对她动手,轻的时候扇几个耳光,重的时候拿棍子打,打得她遍体鳞伤,头上都是血。”

刘婆子一边说,眼泪一边掉。

像是自虐一般,把伤口揭开撒盐。

她以为自己会忘记,可那个孩子痛呼求饶的画面,已经在她脑海中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