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九皇子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

公孙玉昭眨了下眼,好像意识到自己这位二姐姐的情绪隐隐有些不对劲,但她绞尽了脑汁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便又继续与她诚实道:“是母亲说的呀,母亲还说你日后嫁去了皇宫,我能时常跟着你去皇宫里玩呢。”

说罢,她还讨好地往公孙遥的碗碟里夹了块分量十足的红烧狮子头:“二姐姐,我还从没去过皇宫呢,以后你一定要多带我看看,他们说皇宫里可好玩了,比家里头好玩多了,好多人想进也进不去呢……”

皇宫这么好玩,赵氏怎么不让自己的女儿嫁进去?

公孙遥没有理会她的奉承,只是麻木着神情,将桌上众人一一打量过去。

这是张圆桌,公孙云平身为一家之主,坐的自然是正对大门的主位,而赵氏就坐在他的左手边,至于他的右手边,理所应当是他的大女儿公孙绮。公孙遥与他之间,看似只隔着一个长姐,实则,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从小到大,只要是有长姐在的地方,父亲的目光便永远不会落到她的头上。

因为她的母亲才是他一生最难以忘怀的挚爱,是他的青梅竹马,年少发妻。

而她的母亲,不过是人生失意时的一段露水情缘,阴差阳错。

她同长姐,从来就没有可比的意义。

“既然今儿个大家都在,那正好,有件事我同老爷商量了许久,也想同大家说说……”

眼见着饭吃得差不多了,赵氏适时捻帕擦了擦嘴角,笑着开口。

公孙遥预感这不会是什么好事,在她彻底开始说事前,蹙着眉心站了起来:“父亲,女儿突然觉得身子不适,浑身恶寒,想要先行告退,回去早些休息……”

“你身子再不适,也还能走能跳,能说能笑,有我难受?”

岂料,她刚要将脆弱又含满水雾的眼神投向自己的父亲,便被公孙绮喑哑着嗓子打断了情绪。

“聆听父母长辈说话,是身为儿女的本分,母亲这才开了个头,你便急着要走,咳咳……二妹妹,这可不是做女儿的道理……”

公孙绮!

公孙遥半含柔弱半含怨念的眼神不可置信地转向她,不明白她即便再看自己不爽,又何至于在此等场合帮着赵氏说话?反正父亲是不会抛弃她的,她在瞎掺和什么?

她居然还为此喊了赵氏母亲,这声母亲,她喊的当真心甘情愿吗?

原本正想答应下公孙遥的请求,但在听完大女儿的话后,公孙云平又立马转变了态度,板正着脸色朝已经站起的二女儿摆了摆手:“你大姐说的不错,母亲刚要说话,你便要走,哪里有这样的道理。都是已经及笄的姑娘了,马上便要许人家,不可再不重这些礼数,留下好好听完你母亲的话再走,若实在不适,去屏扇后的榻上躺着,也能听清你母亲的话。”

“父亲……”

“迢迢毋需着急!”

眼瞅着父女俩便要争吵起来,赵氏忙出来打圆场,走到公孙遥身边,扶着她道:“倒不是母亲一定要留你听什么没用的话,实是今日要说的这事,是关乎于你的终身大事,所以,还请迢迢务必要留下来听上一听,父亲和母亲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终身大事?什么终身大事?”

知道果然是自己想的那样,公孙遥便也不再假装,站直了身子与赵氏道:“家中长姐都尚未婚配,何须谈论我的终身大事?母亲是不是搞错了?”

赵氏讪笑了声,知道这事的确不符合常理,便也没打算硬答公孙遥这质问,而是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丈夫,告诉他,该是他来通知自己好女儿的时候了。

公孙云平轻咳了一声,再次摆了摆手:“迢迢,你先坐下。”

“我不!父亲今日不说清楚这终身大事,女儿便不坐!”

“半月前皇后娘娘的寿诞,亲自为九皇子赐了与我们家的婚事,二姐姐难道不知道?”

要不说,从小到大最知道怎么气公孙遥的人,就是公孙玉珍。她上下嘴皮子一碰,便将全家都难以启齿之事赤|裸裸地公布了出来。

便这样,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没有了。

公孙云平却好似突然坦荡了不少,浓厚的眉毛轻折,薄唇启道:“父亲也是没办法,迢迢,你大姐自小体弱多病,身子骨不好,一年中有大半的时日都是泡在药罐子里,走不得长路,跨不进高门,皇宫里规矩多,路长且深,你大姐姐嫁进去,无疑就是送命……”

“那不是还有三妹妹吗?三妹妹只比我小一岁,也已经过了及笄的时候,为何不是她嫁?”

“你三妹妹礼仪都尚未学透,成日里只知道疯玩,如何能嫁得?”

一提到自己的女儿,赵氏果然就急了,抓住公孙遥的胳膊,苦口婆心:“好孩子,母亲从来都知道,你是个最知书达理、懂事听话的,如今家中的姐姐妹妹都是这么个情况,唯有你,玲珑剔透,面面俱到,最合适不过,就当是母亲求你,为了全家人着想,嫁与那九皇子……”

“那九皇子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嫁与他,不知何时便会死于他人夺嫡的剑下,父亲母亲这是要为了全家人,推女儿过去送死吗?”

“住嘴!夺嫡这种事也是你能说的?”

一向稳重的公孙云平,终于在听到公孙遥的这番言论时,气得瞪直了眼。

赵氏也被他吓到,惶惶了一瞬,又扒着公孙遥道:“好孩子,这都是哪里听来的话,九皇子纵然纨绔,但毕竟是陛下的儿子,是天之骄子,谁敢对他动手?还有那淑妃娘娘,传闻也是最和善不过的,必不会为难儿媳妇,你嫁过去,就只有享福的份,哪里会是送死?”

公孙遥冷笑:“如此说来,这么好的一桩美事,母亲不送自己的亲女儿过去,还是在为我着想了?”

自打公孙遥被接回到京城之后,便记在了赵氏名下,还为了符合赵氏嫁进来的时间,将年纪改小了三岁,对外的一切名声,都与公孙府嫡出的小姐无异。

这事在家中,向来是不可说的存在,如今她公然将此事挑破,也是当真心寒到了谷底。

这么多年,在家与在外头对她完全两个样子的赵氏,她也早就不想忍了。

可公孙云平还在,她可以破罐子破摔,赵氏却无论如何也得将这慈母的样子做下去。

“迢迢这是哪里的话?玉珍是我的女儿,你也是,你们在我这里,手心手背都是肉,若真要论哪个更亲,当年你从钱塘回来,玉珍也才刚出生,我照顾你的时候却比照顾珍儿的都多……”

“那是我逼你的吗?”

“公孙遥!”

公孙云平总算怒不可遏,拍着桌子极有气势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