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李怀叙只能是她骂◎

他话说的果断, 不待公孙遥彻底反应过来,便已经迈着长腿逐渐远离了她的视线。

公孙遥站在原地, 愣愣地看着那抹笔直又高大的身影, 看他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眼前,一点一点消失在花园回廊的尽头。

她终于慢慢地回过神来,想, 这好像还是李怀叙头一次主动跟她说, 夜里不回家过夜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反思自己这两日是不是真的待他太差劲了。

可是亲眼目睹那等事情, 叫她如何还能对着他笑逐颜开,嬉笑怒骂依旧从前?

她站在园子里,心下情绪复杂, 一半的悸动在告诉自己,要不还是追上去看看他吧;一半的理智却又在劝告, 这时候追上去, 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她如今就是尚未想清楚, 自己往后究竟该以怎么样的姿态面对李怀叙,而今这般贸贸然地追上去, 没想出答案, 又有何用?

反正他是去找程尽春喝酒,公孙遥想, 就当他出去散心了吧,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事。

她兀自闷闷不乐地在园子里站了会儿,杵在一片姹紫嫣红间,看着一簇簇争奇斗艳的杜鹃同牡丹, 最终还是将视线放回了最能吸引自己、占据着整座花园正中的荷花池塘上。

这片池塘, 其实大到能泛舟。夏日里, 带一顶凉帽,两个人独自划着小船,穿梭在绿意盎然间,是李怀叙一个月前便与她畅想过的画面。

他当时说,这样的日子最是惬意,他可以盖着荷叶,在小船上就这么躺上一天,清凉又快活。

可是如今盛夏已至,划船的事,倒是也没有再听他提过了。

公孙遥盯着那片荷塘良久,到底还是觉得没有什么地方可去,没有什么事情是有意思的,抬脚又往回走,坐回到了原本她同李怀叙一起吃饭的小亭子里。

她独自又吹了一下午的风,坐着发了好几个时辰的呆。

也许是李怀叙特地吩咐过了,这日府中无论大小事宜,都没有人来打扰她。她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至日落西山,门房才捧来一封说是来自她娘家的书信,要她过目。

公孙遥不解,娘家还会有人想起要给她写书信?不会又是同上回赵氏一样,妄图想要她帮什么忙的吧?

她狐疑地展开信笺。

出乎意料,这封信居然是公孙绮写的。

好歹是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姐妹,公孙遥自然认得她的字迹。

“瑞王妃娘娘亲启。

展信佳,见字如晤……”

公孙遥单看第一句便开始皮笑肉不笑。

公孙绮对她自己难道就没有点自知之明吗?她的来信,她嫌晦气都来不及,还有什么佳不佳可言?

她冷笑着,继续往下看。

公孙绮的来信不长,抛开第一句的常用问候,剩下的便再没了废话。

她看东西向来也快,不到片刻钟便将她的信读完,同时脸上本就僵硬的笑意,堪称是冰冷至面目全非。

“送信的人呢?”她问门房。

门房毕恭毕敬答:“已经走了。”

公孙遥直接将手中的信笺捏成了一团废纸。

她的五指纤瘦,手心手背更是薄到不像话,稍微一用力,青筋便在夕霞的光晕下暴露无遗。

“备马车,我要回一趟公孙府。”

她紧咬着牙关,目光涣散,仿佛是在眺望着远处的霞光,仿佛又是在计算着如今这个时候回公孙府,夜里还来不来得及赶在宵禁之前回来。

可就算赶不及,这个家,她今日也是非回不可。

长安城的夜色在逐渐攀升,街上行人也在肉眼可见地在减少,公孙遥一路催促着马车飞快到家门口,不等人将脚凳放好,便直接从马车的横板上跳了下来。

“二小姐回来了!”刚走到门口的张叔见到是她,甚是惊奇。

公孙遥冷冷地应了一声,问:“张叔可知道如今父亲同母亲正在何处?”

“正在花厅里吃茶,与几个少爷小姐问话呢。”张叔道。

“我明白了,多谢张叔。”

公孙遥没有再多的废话,道完谢后便直接掠过了他,脚步生风般往最适合一家团聚闲聊的花厅方向去。

她的脸色从始至终都不是很好,甚至透着一股隐隐欲燃的杀气,导致一路碰见她的丫鬟同小厮,都是大气不敢喘,只会愣愣地望着。

她怒气冲冲地闯进花厅里,公孙云平同赵氏都正笑盈盈地坐在上首,看见她的到来,两人脸上的笑容又同步僵硬,默契地像是一对双生胎。

“遥遥……”

还得是赵氏,对于这等情况反应最快,怔愣不过片刻,便又再度笑容满面地起身。

“遥遥怎么来了?”她走到公孙遥跟前,想要挽上她的手。

可是公孙遥没让。

她直接退避了两步,将挨着赵氏的那只手臂背到身后,盯着坐在上首的公孙云平。

“不是你们喊我回来用家宴的吗?”她道。

赵氏道:“家宴是晌午……”

“你们晚饭用了吗?”

“……”赵氏默了默,“尚未。”

“那添我一双筷子也不算多吧?”

公孙遥极为熟练地坐到厅中还剩下的空位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赵氏。

或许是因为心虚,面对着她的咄咄逼人,赵氏只得去看公孙云平。

而坐在上首的男人,此刻神情实在也说不上好看。

一半是因为公孙遥的没规没矩,一半却是因为他私底下的心虚。

他刚背着她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便回家来了,这实在叫他无法从容地面对自己这个女儿。

不过要他做出赶自家女儿出门,不许她留在家里用饭这样的事,那也是决计不可能的。

他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示意赵氏别计较这么多。

“遥遥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添双筷子的事,自然不成问题。”他道。

“不过,遥遥,父亲午时便想邀你和王爷一同回家用饭,你们为何都言没空?府上最近可有什么事情值得忙碌的?”

“那可多了去了。”公孙遥喝起丫鬟刚送上来的茶水,脸不红心不跳地接道。

“父亲不知道吗?我和王爷马上便要搬去父皇新赐的宅邸了。那里的宽敞是如今这座王府的两倍还多,我同王爷这几日都累的慌,忙来忙去地布置着新家,午时实在没空,便只能夜里抽空过来了,没能提前告知父亲,是女儿之错。”

她的回答可称是滴水不漏,既解释了自己为何午时没来,又将理由安排的合情合理,无有错处可挑。

公孙云平恍然大悟,好似才想起这回事。

“是,你们得搬家了。”他呢喃着,不禁往花厅外又张望了一眼。

“瑞王殿下不曾与你一道回来?”

公孙遥听到这个名号,眼皮子突然跳了一跳,正想随便找个理由把他们搪塞过去,哪想,一直蛰伏着的公孙玉珍总算是找到了可以笑话她的地方,急急忙忙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