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2/3页)

赵佛佑蓦地笑了起来,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别怕。”

赵金姑放下手,神色复杂望着赵佛佑,道:“大娘子,你丁点都不怕吗?”

赵佛佑干脆地道:“不怕!人比鬼可怕多了。可惜,这个道理,我明白得太晚。”

赵金姑怔怔望着赵佛佑,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到了夜里,赵佛佑坚持不去,赵金姑劝不了,便只能由了她去。

大殿内布置得华丽富贵,地上铺着厚厚的织金地毡。宫人不断奉上珍馐佳肴,琼浆玉露。

赵构坐在上首的宝座,邢秉懿坐在他的下首。依次下来是品级不高,身份特殊的赵瑗,赵璩。赵璩年幼,身边围着乳母宫人伺候。张婕妤关怀备至,不时提点一声,其乐融融。

赵金姑看了几眼,便收回了视线。她望着面前几案上的菜肴,提不起半点胃口。突然羡慕起赵佛佑,她比自己有勇气,

赵构握着酒杯,眯着眼睛,随意朝堂下打量。扫了两圈,脸色沉了沉,转头问邢秉懿道:“安和呢?”

赵佛佑被封为安和公主,赵构不愿意叫她大娘子。叫了大娘子,他总会想起二娘子,令他怒火中烧的赵神佑。

邢秉懿忙答道:“安和身子抱恙,先前与我说过了,她怕将病气过了人,就在宫内歇着。”

赵构握着酒盏的手指紧了紧,不耐烦地道:“就她三天两头生病,平时也是板着一幅脸,没规没矩。你寻个教养姑姑,好生教导,免得出去丢了皇家的脸面!”

邢秉懿勉强应了,赵构哼了声,心中气尤未平。

筵席散了,邢秉懿回宫,拆了头饰,接过宫女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手脸。想了下,换了身轻便衣衫,前去了赵佛佑的宫里。

到了门口,遇到了赵构身边的小黄门,他见到邢秉懿,忙肃立请安。

邢秉懿心中一惊,暗自叫了声不好,问道:“这般晚了,你来作甚?”

小黄门道:“官家差了小的来,宣安和公主前去觐见。”

邢秉懿忙道:“安和身子不好,这般晚,定早已歇息了。你回去与官家禀报一声,就说明日待安和好一些,再去给他请安。”

小黄门想到内侍的交待,为难地道:“皇后娘娘,官家下了令,小的不敢违啊!”

邢秉懿见状,只得道:“你在外面等着吧,我进去唤她。”

小黄门应是,邢秉懿急匆匆走了进去。赵金铃刚换洗了出来,赵佛佑还在等她,斜倚在床头看书。

看到邢秉懿进屋,赵佛佑忙下了床见礼,问道:“娘娘这么晚,怎地还没歇息?”

邢秉懿挥手斥退宫女,亲自从床尾拿了衣衫上前,一边往她身上套,一边提醒道:“官家要见你。大娘子,你向来聪慧,不用我多说。等下见到官家时,你得喜,喜!”

赵佛佑呵呵笑起来,讥讽地道:“丧事喜办,我知道。”

邢秉懿手下一停,抬手扶着她瘦弱的双肩,严肃地道:“你既然知道,就必须喜!大娘子,你若没那本事,就不要强硬,除非,你真不想活了!可你能活着,是二十一娘拼了命换来,你得想想,值不值得!”

赵佛佑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邢秉懿急得不行,无论如何都不放心,道:“不行,我得与你一起去。”

赵金姑扎着手在一旁,惊惶不安。邢秉懿没功夫宽慰她,与赵佛佑一起去了赵构寝宫福宁殿。

福宁殿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晃,青石地面上的水光,跟着昏黄的灯光一起荡漾,让人眼晕心烦意乱。

刑秉懿悄然用力握了握赵佛佑冰凉的手,无声提醒,领着她进屋请安。

赵构洗漱之后换了身轻便常服,晚上多吃了酒,白胖的脸上挂着两坨红,眼眶也红着。

斜倚在软囊上,不悦盯着与赵佛佑一起进来的邢秉懿。冷哼了声,眼神最后停留在赵佛佑身上。

这个女儿他极少见,她那双眼睛,太过深沉,仿佛能看穿一切。让他无端感到恼怒,心生不喜。

而且,每每看到她,总会无比遗憾。若她是儿子,那该有多好。可惜,他连生了五个女儿。

民间有种做法,若是想要个儿子,或女婴溺亡,在她头上打钉。或埋在大道上,让万人踩踏等等手段。使投胎的女婴,再也不敢来,以后就能生儿子了。

赵构有点后悔,当初没这般做。若能溺亡几个,后面的女儿,就能变成儿子了。

一想到这些,赵构心里的厌恶就多了层,冷冷质问道:“你又病了?大好的节庆,为何不小心些!听说你不要宫人伺候,平时都随着自己的性子来。你是公主,规矩上却一窍不通,从明日起,你跟着教养姑姑好生学习,可知道了!”

赵佛佑垂着头,许久都没做声。邢秉懿不由得急了,陪着笑脸道:“官家,明日我会亲自看着,安和懂事,一定会学好规矩的。”

赵构怒道:“你让她自己答,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哑巴!”

赵佛佑努力压抑,含糊着回了声知道。

赵构听得怒不可遏,怒斥道:“你的规矩呢,竟连如何答话都不知了!”

赵佛佑胸口的那团火,终是控制不住,轰然升腾。她缓缓抬起头,清脆而坚定地道:“不!”

邢秉懿一下就急了,赵佛佑看似温吞,却向来倔强。果然,她这倔脾气又犯了。

赵构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怒吼道:“大胆!”

赵佛佑挺直瘦弱的脊背,直挺挺站在那里,一字一顿道:“我不学规矩,我要与赵瑗,赵璩他们一起,跟着太傅读书!”

赵构眼前一黑,捂着胸口,不断喘着粗气。一脚踹到面前的案几上,上面的杯盘碗盏,哗啦啦滚落在地。

赵佛佑藏在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声音虽带了丝丝颤音,口齿却很伶俐,一迭声道:“我为何不能与他们一样,跟着太傅读书!”

她不顾地上碎瓷片,扑上去跪了下来,哀哀乞求道:“爹爹,我是你的亲身女儿,你的亲生骨肉。你的江山社稷,为何要传给别人?我比他们哪里差了,他们能行,我也能行。爹爹若不信,就让我们一起读书,最后考试比试。我若比不过他们,我甘愿认输!”

刑秉懿望着赵佛佑,她想上前去劝,去拦着,双腿却似有千斤重,无法动弹。

赵佛佑的那腔不甘心,冲得她心碎裂般疼。

她们都经历过无拘无束,能与男儿那般,恣意洒脱,如何真正能被困在深宫后宅里。

赵佛佑停了停,哭道:“爹爹,姑母的本事你都看到了。她那般厉害,我也能学,也能与她一样。爹爹,你看看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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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山下,银白的天地中,偶尔点缀着其他颜色。给苦寒的深冬,带来了几分生机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