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秋日艳阳高照, 海水翻卷着波涛,波光随之闪烁。

赵神佑看得呆了,侧头望着赵寰, 欣喜地道:“姑母, 海水好像是宝石啊!”

清空抢白道:“不像宝石, 像是我们中午吃的脆脆海蜇。”

赵神佑还没恼,赵金铃先恼了,抬手就要揍清空。

一旁的赵金姑忙拉住了赵金铃, 抿嘴笑道:“你别总动手, 清空都比你高了,都是他让着你,你可打不过他。”

清空脾气极好, 他憨憨笑道:“三十二娘,无妨,三十四娘骂我, 打我, 我骂不还嘴,打不还手。”

赵金姑无语,赵金铃得意地冲他抬下巴。清空转过头去, 对赵神佑继续道:“我们晚上还吃海蜇,海蜇真好吃。”

赵金铃朝他翻白眼, 赵神佑没搭理他, 抬手指去, 叫嚷道:“姑母,客舟回来了!”

清空随着她的指点看去, 眼里满是艳羡,叹道:“好大的客舟啊!跟座山一样!”

海平面上, 五艘客舟陆续出现,船帆随风飘荡,荡起波涛飞卷。

赵金铃她们都是第一次来直沽港口,见到客舟回港的盛况,激动得跳着脚欢欣鼓舞。

赵寰也笑,三年过去,出海海贸的船,从一艘变成了三十艘。分别停泊密州,直沽以及金州港。

今日的海船,恰好凑在了一起,从大食三佛齐等地陆续归来。三佛齐以前与大宋贸易往来频繁,北地的海船出海之后,第一站就到了三佛齐。

大宋出海的货物,仍旧是最受欢迎的瓷器,丝绸与茶叶。在赵寰的要求下,从番邦收取的金银控制在一定数量内,与番邦贸易的货物,以各种农作物种子,粮食矿产为主。

港口开始忙碌起来,市舶司的官员熟悉赵寰的脾性,也不上前打扰,在一旁有条不紊安排指挥。

帮工们拿着绳索,在一旁排好了队,准备上船搬运货物。

赵寰拉了把往前垫着脚尖打量的赵金铃,道:“小心些掉进了海里去。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城,别耽误了他们做事。”

赵金铃忙站住了,眉飞色舞道:“二十一娘,真是好厉害啊,那么大的船在海里,都不会沉下去呢!”

赵寰道:“等午后歇息起来,我们再去船坞,看师傅如何造船。”

北地有海贸繁荣,南边的泉州,明州,广州等地的海船紧随其后,陆续出海。

想到南边朝廷,赵寰眉头不禁微拧。

几人一路嘀咕说个不停,自己说还不算,还不停向赵寰发问。

赵金铃问道:“二十一娘,他们要是在海上迷路了该如何办?”

赵神佑问道:“姑母,他们这次带了什么新奇玩意回来,有新的种子吗?”

清空道:“我不喜欢香料,只喜欢新鲜吃食。可番邦来的货物,都没甚稀奇,远远不如大宋呢。”

赵寰便将南边暂时搁置在了脑后,与他们几人耐心说了起来。

赵金姑年纪最大,懂事地在一旁不停安抚,让他们别一股脑问个不停。

几年下来,赵金姑长胖了些,精神比起以前,已经判若两人。

起初她不知道做何事,被赵青鸾拉了去,在叶郎中她们的义诊铺子帮忙。一天下来忙得晕头转向,再回到宫里时,赵金铃他们又闹腾,她累得倒头就睡,完全没功夫多想其他。

这次赵寰要到直沽,赵金姑被赵金铃拉了来,平时忙碌惯了,一路上拿着他们几人当做病人那般耐心照顾。

赵寰也就随了她去,反正他们几人闹归闹,倒也知道分寸。

直沽河流冲刷出堆叠出的高地,形成了无数的“沽”。因着海水退场,地势低,尽管在汉时起就有了盐场,依旧贫瘠荒凉。

自从燕京成为北地中枢之后,赵寰对直沽海防线的重视,如今城墙坚固高大,几十个沽被连成一片,城内店铺林立。

外地来做买卖的客商,将客栈食肆分茶铺子的买卖带得红火异常。赶海捡回来的各种海货,养在铺子前的木盆里,客人上前挑选好,伙计声音洪亮唱一遍,将海货送进灶房蒸煮。焌糟娘子带着热情的笑容,手脚麻利给客人斟酒。

赵神佑趴在车窗边,看得津津有味。赵金铃与她头挨头挤在一起,亦看得目不转睛。

清空嫌弃车里看不过瘾,到了城门边就坐不住了,跑去与亲卫一起坐在了车辕上,每经过一间食铺,都要问一声:“我们就去这间铺子用饭可好?”

赵金姑听得好笑,问道:“二十一娘,我们可是回去用饭?”

赵寰住在靠近直沽府衙旁的一座小院,此处幽静,方便她去府衙,或者府衙的官员前来回话。

无论是赵神佑他们,还是一心扑在织布绣花上的赵一郎等人,平时除了要到学堂里读书,旬休时也没得歇息,全部得去兵营学习。

进了兵营,并非如以前学君子六艺那般,学习骑射只是为了风雅,而是跟着兵丁一起进行操练。

赵寰对他们一视同仁,带太多人出行不方便,便分开带他们出来长见识。

朝堂上下那些以为她要从赵神佑他们中间选储君的声音,看到她的做法,渐渐也就小了。

赵寰无法完全杜绝官员站队,争权夺利。她尽可能防范朋党,免得再走上大宋以前的老路。

可南边___

清空又在赞叹:“哇,真是好香!”

马车转进了府衙西侧的街巷,巷子口开了间分茶铺子。铺子里卖的汤饼加了海蛎等一起煮,汤鲜面筋道,马车经过时,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赵寰失笑,干脆让亲卫停车,去分茶铺子吃海鲜汤饼。

海鲜汤饼价钱便宜,一碗不过十个大钱。因为价钱公道又美味,铺子里坐满了食客。有穿着锦缎衣衫的富绅,穿着普通寻常的平民百姓,也有穿着粗布衣衫的贫穷百姓。

不同身份的人坐在一起,也不分尊卑贫富,各自吃得正欢。

赵寰一行进了铺子,如她这样来的客商多了,铺子的客人与伙计都见怪不怪。

伙计指着墙上的食牌唱了遍,让他们自己选,便赶着去收拾空出来的长案。

几人选好想吃的汤饼,便去长案坐了下来。不一会,伙计托着食盘,送上他们所点的汤饼。

清空早饿了,他最为迫不及待,等赵寰朝他点头示意,忙不迭拿着勺子,先舀了汤尝了一口,满意地夸道:“好鲜甜的汤!”

赵寰被他逗笑了,边吃边关注着铺子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听他们说着闲话。

坐在赵寰相邻座位上的,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衫,肩膀上垫着长条布巾,脸黑里透红,一看就是常年在海边做苦力之人。

年长些的汉子捧起碗,将余下的几口汤饼一口气吃了,抹了下嘴,满意地长叹,道:“真是舒坦!”

同伴脸上带着些忧色,道:“一碗就吃去了十个大钱,今年北地沿着黄河一带遭了水灾,庄稼收成不好。要是粮食涨价,以后又得饿肚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