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郑晚到达三中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

计程车停在校园门口,结了账后她下车,赵老师为人爽利,早就跟门卫打好招呼,她报了名字后,保安为她开了门。

这一路上,她的脑子就没歇下来过。

丈夫还在世时,虽然工作繁忙,但女儿的学习基本上都是他在管,也是他在跟学校老师打交道。

他去世后,郑晚才真正地一点一点的独立起来,可是该怎么跟老师打交道,这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依然是道难题。

她在想,她该怎么把握好这个度。

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作为母亲,她当然更相信自己的孩子。

但最关键的是让老师相信。

她不太清楚现在学校的规章制度,如果不能给女儿洗清舞弊这件事,学校会不会记过?

会不会给女儿的未来带来不好的影响?

等到了教学楼,她的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没敢停下来休息。

等来了赵老师所在的班主任办公室,她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低沉的男声——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让他长点记性。”

她脚步顿住。

从她的角度往里看,只看得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影。

赵老师在电话里说,女儿跟班上的一个男生传答案,难道这人就是对方的家长吗?

她似乎迟到了。

思及此,出于礼貌,她伸手,轻轻地扣了扣门。

声音传来,赵老师这才看到她,明明焦头烂额,却还是冲她笑道:“思韵妈妈,来了啊,正好,这也要跟你解释今天的事。”

郑晚是快步而来,胸口起伏,心跳也快。

她还没顺过气来,下意识地便道:“赵老师,麻烦您了,我家思韵劳您操心。”

本来背对着她的男人,身形微顿。

她走进办公室,不经意地跟他对视。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照进办公室里,似乎能看到空气中流动的灰尘。

这一瞬间,郑晚以为回到了十七八岁的少年时光。

有时候就是这么巧。

可能老天爷也听到了她的独白,她才在心里想时隔太多年,早已经忘记了初恋的模样,结果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对视的几秒钟,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神情。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时,只见他漫不经心地挪开了视线。

他依然高大,一身正装更显身姿挺拔,身上早已经没了当年的稚嫩青涩,郑晚常年跟人打交道,看得出来,如今他应该事业有成,这通身强势的气场一定是身居上位养成的。

赵老师弯腰给郑晚倒了一杯热水,“思韵妈妈,麻烦你跑一趟了,我也是听了监考老师的话太气了,打了电话让你来。主要是我问郑思韵,郑思韵一直不吭声,问什么都不肯说,这不是让人误会?

我这心里也急,好在严煜自己坦白,说他是要扔纸条给另一个同学,谁知道纸团扔到了郑思韵脚边,她就捡起来,碰巧被监考老师抓到。”

郑晚面上表情仿佛是松了一口气。

眉头也重新舒展开来。

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还有些尴尬,捧着一次性纸杯的手指都在微微收紧。

按道理来说,当初分手了一切都已经释然。郑晚也没有想过还会同他再见,还是在这样的场合。

她现在反而羡慕严均成,他应该是没认出她来,毕竟他们已经二十年没见,二十年足够发生好多事情,就比如她,早已经爱上了另一个人,结婚生子,现在孩子都十几岁了。

像他这样的人,人生经历应该比她更丰富多彩,忘了她这个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想通了这一点后,郑晚的心情也平静沉淀下来,她轻轻点头,依然含笑道:

“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赵老师,思韵前两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我本来想替她请假的,但这孩子性格倔强,可能她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等回家了,我再好好跟她说说。”

赵老师道:“我就说,这孩子看着就不在状态,不舒服得去看医生,可千万不能自己撑着。”

“好的。”郑晚客气地应下来。

赵老师余光瞥见严均成,一时也犯难了。

都不用主任提醒,她都知道严均成是谁,也知道严家以公益的名义给学校捐赠了不少东西。

这是需要客气招待的人,但问题来了,严均成……的侄子他是实打实的作弊啊!

虽然严均成很客气,嘴上说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可她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客套话。

“严先生,严煜其实是个好孩子。”说这话,赵老师完全是昧着良心,却也不得不说,“他很诚实,这次他就主动坦白了事情跟郑思韵同学没有关系,究竟该怎么处理,我们会商量,你们家长在家里也可以跟孩子好好沟通,这马上也要中考了,看看孩子是个什么想法,只要他自己愿意,我们各科老师包括班上的同学都会帮助他。”

郑晚以为那是严均成的孩子。

过了这阵尴尬后,她甚至还在想,可真是不一样。

她认识严均成的时候,他就是年级有名的学霸,是老师寄予厚望的学生。那时候,他就是她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静了几秒后。

就在赵老师都忍不住复盘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戳家长心窝时,严均成开口了,“好,回去后我会跟他聊,劳烦老师了。”

“应该的应该的。”赵老师干笑,“只要孩子们能好,这些也不算什么。那,严先生,等有了结果后,我是联系你还是?”

严均成低头,扫了一眼腕表,神情淡然,“他妈妈要回来了,打她电话就好,麻烦了。”

赵老师应了。

事情解决了,严均成也没再继续留在这里,跟赵老师道别后,他便往外走去。

步伐沉稳而有力。

不由自主地,赵老师跟郑晚都没开口说话,直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远,赵老师才彻底放松下来,看向郑晚,“思韵妈妈,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工作了吧?”

郑晚摇摇头,失笑,“没有。”

赵老师这才有空打量郑晚。

也许是一路赶过来,她的发丝有些凌乱。郑晚有一头蓬松而又柔顺的长发,可能出门急,今天倒没平常那般打理,只是用发夹随意将头发抓住,几缕长发散落,气温渐凉,她穿着杏色风衣,纤细的手指提着黑色手提包,难掩柔弱之美。

同身为女人,赵老师深知,郑晚是真正的外柔内刚。

如果当真柔弱不堪,又怎么可能独自带着女儿生活,又怎么能撑起家中生计。

几次她都有心想问问郑晚的

感情生活,但话到嘴边,分寸感迫使她又将话咽回去,身为班主任,她总是跟家长保持着一定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