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半个小时后。

郑晚端菜,小小的四方饭桌上有一道正飘散着鲜味的鱼汤、甜椒牛柳以及清炒白菜。

她解开围裙,又去洗了手,这才入座,给严均成盛了一碗鱼汤。

“吃饭先喝汤。”

严均成接过。

“当心烫。”

听她这般说,他放慢了喝汤速度。他是个讲究的人,在还年少时,吃饭就不轻易发出声响。

郑晚习惯了在饭桌上照顾女儿。

此刻也夹了一筷子牛肉,却及时地想起,对面的人是严均成。

他有洁癖。

这一举动似乎不太合适。

才这样想着,他已经淡然地端着碗接过。

郑晚莞尔:“味道怎么样,合你的口味吗?”

“味道很好。”

严均成讲究,却也不讲究,对吃食从不挑剔。对他而言,他没有口腹之欲,吃饭只是填饱肚子。

是甘甜还是苦涩。

是辛辣还是清淡。

他仿佛失去了品尝感受滋味的能力。

如今味觉才慢慢回来。

“你喜欢吃什么菜?”郑晚说,“可以说给我听,我试着做做。”

“喜欢做饭?”他似是不经意地问她。

郑晚一顿,笑着摇了摇头,“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只是担心外面的不太卫生。”

她在年少时,也很喜欢吃外面的食物,无论是小吃摊的炸物,还是美食街的馄饨,她都喜欢。

岁月是漫不经心地从身边流走。

直到她带着女儿去景区,女儿吵着要吃烤肠,她会下意识地蹙眉,首先考虑的却是卫生品质。

在这个时候,青春就彻底不再属于她。

严均成又盛了半碗鱼汤,“不喜欢的话,以后就别做了。”

他又看向她,“做饭,打扫卫生,这些杂事都可以让别人来做。”

郑晚夹菜的动作一滞。

严均成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她这里如此狭窄,根本容纳不下别的人。

“不用顾虑什么。”他本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大概心情实……

在称得上极好,竟然微笑同她商量琐碎小事,“是喜欢清静的独栋,还是喜欢视野好的高层?”

郑晚微怔,好像没有听懂他的话。

“我都可以,看你的喜好。”他姿态放松,“如果暂时无法决定,你不嫌麻烦,也可以两边都住。都住过,你就知道自己更喜欢住哪边。”

“可是……”

郑晚也有自己的顾虑。

她只是觉得……太快了。

快到他提起来时,她都措手不及。

“没有可是。”他伸手,抚在她的手背,稍稍用了力,“你不用顾虑什么,只需要考虑一件事,喜欢或者不喜欢。”

他的气势,让她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

这些年,他好像从来没有变过,或许变得更加难以捉摸,可骨子里依然强势。

他要安排好一切。就像是航行在海上,去哪里、天气如何、是否有风浪,她都不要管,她只需要坐在船舱跟着他走就好。

“好。”

她点了下头。

他微微一笑,视线从她白净的面庞下挪,定格在她右手无名指上。

很快。

这里会戴上婚戒。

两人吃完饭,严均成起身,收拾了碗筷。他从很年轻的时候,做什么事从来都不会跟人解释,郑晚跟着进了厨房,沉默地看他卷起衬衫袖子,露出坚硬的手臂线条,看他拿起那块海绵擦碗,丰富的洗洁精泡沫沾满了他修长的手指。

正在她迟疑着要不要上前时,放在开衫口袋的手机伴随着铃声振动。

他偏头,看她一眼。

她好似二十年前的郑晚再次附身,拿手机屏幕对他晃了一眼,“我朋友静华,你见过。”

他眉梢有淡淡的笑意。

她才走到客厅,接通了电话。

从那天之后,她跟简静华也没再通电话,只简单发了几条信息。

“喂……”

那头的简静华语气疲倦:“小晚,我听你妈说你回东城了?”

“才到家没多久。静华,你还好吗?跟方礼聊过没?”郑晚小声问她。

“他突然变得很沉默。”简静华哽咽,“虽然以前话也不多,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天说不了几句话。”

郑晚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

成年人的友情没有想象中那样牢固。

在做了那个梦、季方礼的身世也得到了验证后,再想起好友跟方礼,她如鲠在喉。

她是不讲道理的母亲。

无论发生什么事,她永远永远只会站在自己孩子这一边。

彼此静默了几秒。简静华打起精神来,“等处理好这边的事,我也要跟方礼一起来东城。我不放心,也不能让方礼变成跟他爸爸一样的畜生怪物,小晚,之前谢谢你了,我今天打电话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事,更多的,等我们见面了再聊。”

“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郑晚即便对季方礼有了隔阂,可过去跟简静华的情谊也不是假的。

挂了电话后,她垂眸思索了片刻。

只要别人不来伤害她的孩子,她也绝不可能主动去伤害谁。

可心里都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这种情谊似乎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还是慢慢跟他们断了来往,这样对彼此都好。

谁也不会比她的孩子更重要。尽管思绪混乱,她也已经下意识地选择了对她女儿最好的一条路。

如果她能阻止思韵对方礼的心思,那自然最好。

如果她没了时间……

郑晚抬眸看向了朝她走来的严均成。

她弯腰,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静华说她马上也要来东城,我没好问,季家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严均成慢条斯理地地擦手上的水,“你说季柏轩?他现在有妻有女,妻家也不是吃素的,季柏轩不缺孩子,现在不过是想收回所有的权利。你朋友跟她外甥来东城,是福是祸全看他们自己,不过看来他们已经做好了决定。”

郑晚心事重重地问:“那你呢?”

严均成看她。

她如画的眉眼又染上一丝忧愁,“你的公司,跟季家有往来吗?我对这些事也不太懂,不过,如果我跟他们走得太近,会不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什么?”

“如果被有心人误解,会给你带来麻烦吧。”她轻声说,“我也不懂这些事。怕耽误了你的大事。”

严均成怔忪。

他极少有这样的时刻,思绪仿佛云游太空,飘飘忽忽。

她靠近了他,低垂着眉眼,伸手,帮他拉下卷起来的衣袖,又细致地扣好袖扣。

她的声音、气息包围着他。

“你可以跟我说,我听你的。”

他这才回过神来,喉结滚动了一下,语调略显喑哑,“不会。不会有什么麻烦,你要是愿意,也可以继续跟他们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