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合道大典办在引月阁, 是合欢除归元峰外最高的一处。

山峰不大,却亭台水榭俱全,似抬手便可摘星探月, 风景很是优美。

郝娴当众闹出那么一场乌龙,实在不好意思再留在原处, 只尴尬的同万乐天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大殿。

走出主殿, 她随意盘着小径而行, 却在一处小亭子里看到了独自踱步的裴霁。

“你在这里做什么?”

裴霁也穿了身紫色衣袍, 颜色比郝娴的那件更深。

柔和的月光洒入厅内, 叫这跳脱的紫色显得深沉了些许, 也莫名衬的人多出一抹轻愁。

裴霁看到是她吓了一跳, 慌乱的将手向身后藏了藏,又故作镇定反问。

“赏景!你不是也在这里?”

“我……算了。”

丢人事郝娴不愿回想, 几步也走到亭中,低头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对方。

“你马上就要走了吧, 我也没能好好招待你,这个送你, 全当赔罪。”

裴霁接过, 是个毛毡娃娃。

跟自己有七八分像, 不过不是现在的模样,而是小时在河西村的样子。

“你这娃娃没做完。”

裴霁心里欢喜, 面上却还是僵着语气说:“无论是送人的还是拿来卖钱的, 上面总要刻上你的名字,否则别人怎么知道是谁做的?”

郝娴无所谓摆手:“来不及了,你自己添上就好了, 又不是什么麻烦事。”

*

两人在亭中说娃娃的事, 却不知亭下树丛里暗藏着许多双眼睛, 正在盯着自己。

“我就说,裴霁等了一晚上的人是郝娴吧?我就知道,昨晚跟裴霁在一起的女子定是咱郝师妹,而且他们俩今晚还得来小竹林幽会!”

“老天爷,怪道咱郝师妹换了身从未穿过的紫袍,原来竟是情侣装!”

“嘘,你们别瞎比比了,小心被发现,留影石准备好了没?”

*

‘被谈恋爱’的两人还在墨迹玩偶娃娃上的签名。

郝娴嫌裴霁翻来覆去一直纠结找事,作势要把娃娃拿回来。

“那干脆下次送你好了,又不是见不到。”

裴霁抢回娃娃,怒哼哼揣进怀里不再做声。

郝娴瞪了他一眼,转身坐到亭子围栏旁,眼睛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裴霁:“在担心宗门的事?”

郝娴:“嗯,算是吧。”

自己这次摘无可摘是邱从云的徒弟了,真合宗去断云门,涂仙晴姐妹俩还不活生生吃了自己?

裴霁深吸口气。

“你放心,我回去就认真修行,早日结丹,一定会在仙门大会上护着你、你们。”

他咬牙:“实在不行,我叫师兄们把第四的名头让出来,只要你们合欢进了前四,就不用担心合宗的事了。”

郝娴没忍住笑出声。

“小时候你就拿家里的钱补贴我的胃,长大了,你又要拿你的宗门补贴我的宗门?叫裴掌门知道了,还不活生生被你气死?”

裴霁耸肩:“我问了,我们玄机楼本就对合宗之事兴趣不大,苍生万物顺应天道安排才是正理,只其他三宗非要这般打算,我爹才不应不行。”

郝娴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心道真是个傻孩子。

且不说玄机楼是真不在乎合宗,还是假充清高样子,便是身为第四不愿合宗,和让出第四被迫被合宗,那也完全不是同一种情形。

“先谢谢了,二狗。”

郝娴叹气:“便是你有心相让,我们合欢这水平,能挤进前十都算是老天爷厚爱了,第四名?莫说是我,便是万掌门,连做梦恐怕都没指望过。”

提到这件糟心事,郝娴更是没了看景的兴致。

正起身要走,却忽觉脑后一沉。

*

草丛里的八卦群众不敢离的太近,又设了隔绝法阵,只能看到二人的动作,却听不清二人的声音。

之所以躲在这里,起初只是因为有人看到裴霁与郝娴二人在镇子上采买,又听摊贩们说都是裴霁花的钱。

有人认为这是裴霁与郝娴欢好之后,来给心上人置办定情信物,也有人说裴霁跟合欢其他人搞到了一处,被发现之后又以购物来安抚郝娴的情绪。

之后两派愈吵愈烈,重点也变成了‘裴霁最倾心的女子到底是不是郝娴’。

一群合欢弟子顿觉找到商机,在镇子上开了赌局,又跑回宗门跟了裴霁大半个晚上。

既他们二人关系匪浅,今晚一定会在离开之前再次见面,这赌局,也便算是能得出结论,身为庄家,无论谁输谁赢,自己都能狠捞一笔。

庄家们前一两个时辰也不算光陪着裴霁在山顶吹风,还发现了裴霁一直拿在手里的‘定情信物’。

正欣喜答案将要揭晓,却没想两人见面之后非但发乎情止于礼,什么劲爆的都没做,还只有郝娴送了裴霁,裴霁却没回礼。

裴霁的东西若是一直不送出去,就不算是‘定情’之意,而天色已晚,裴霁显然也没时间再去寻旁人,没有证据,便不说不清他的挚爱到底是不是郝娴。

庄家们这一晚白蹲便罢,若真赌局黄了,他们还得赔钱。

见二人一直在聊天,草丛里的人不由急道。

“哎呀裴霁怎么这么墨迹,东西到底给不给啊,都在怀里捂了一晚上……哎呀,插上了,插上了!”

远处高亭,郝娴独倚凭栏,仰头望月,身后裴霁抬手,轻轻将一枚金簪插于她斜髻之中。

金簪上的凤鸟压着她发髻向下坠了坠,颤动着流苏羽翅,便是不近观,都能见其上溢彩流光。

不请自来的观众们还未来得及高兴赌局已定,便齐齐一声轻呼。

只见郝娴一个转身,竟用脚勾着裴霁衣摆,将他引着俯身扑向自己的面颊,而裴霁也不去伸手撑住身下围栏,而是一手拖住郝娴后颈,一手抚上她脑后,或轻或重的揉捏起来。

亭间纱幔垂落,将二人若隐若现笼入其中,与月下阴影混在一起。

虽遮住了二人大半身形,却更添一层暧昧迤逦,交叠的人影摇来摆去,忽缓忽急,夜风又吹来几声似有似无的压抑闷哼,直叫人遐想无穷。

草丛内修士们先是呆愣半晌,然后一个个化身尖叫鸡。

“记下来记下来,实锤了这是!”

“妈呀妈呀,不愧是天之骄子,就算做那事,也做的格外含蓄唯美,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也有些修士想到了最实际的地方。

“学到了!感谢大佬,以后我画春宫图,又多了一个新姿势!”

*

亭内。

郝娴也化身尖叫鸡。

“哎呀疼、疼,你慢点!”

裴霁咬牙,额头已沁出薄汗。

“别动,我叫你别动,我轻一点,你先忍着些。”

郝娴眼角落下几粒泪珠。

“裴霁,我要是秃了头,我恨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