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郑西野的眼神清正直白。话说完,许芳菲察觉到他的意有所指,白皙的脸蛋飞起红霞,窘得垂下脑袋,默默错开与他相交的视线。

张子傲这几个粗线条的大男孩当然没发现两人之间有什么异样。

不仅如此,张子傲还对教导员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当然可以。俗话说得好,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郑队就是郑队,目标明确定位清晰,佩服佩服。”

于是乎。关于“教导员同志一把年纪还没交过女朋友”的问题就算是过了,游戏继续。

真心话大冒险进行到第三回 合的时候,许芳菲的小剪刀手在一堆硬邦邦的石头手势里尤为醒目。

她默默将手缩回来,认栽道:“我输了。”

突的,坐在张子傲旁边的男生发现了问题一个,提出:“这个游戏是由首轮赢家向输家提问。可是我们五个都算首轮赢家,谁来提问?”

少年们眼神在彼此之间往来一圈,一时都拿不定主意。

郑西野等了会儿,见没人出声,便想把这差事揽自己头上来。毕竟这帮新兵营的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天马行空,什么问题都有可能问出口,小丫头脸皮又薄,他怕她遇着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会难为情。

然而,就在郑西野薄唇微动即将开口的前一秒,一个亮堂嗓门儿先他响起来,说:“我来吧!”

说话的是坐在张子傲旁边的男生,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笑起来时一口白牙噌噌反光,跟个铁憨憨似的。

郑西野话被堵回去,清了清嗓子,没有出声。

许芳菲看向大白牙少年,朝他友善地弯弯唇:“你问吧。”

大白牙少年不愧是个大直男。他看着许芳菲,顿都没顿一下便脱口而出:“许芳菲,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个问题虽然有点太直白,不过也问进了在场所有男同志的心坎儿里。白牙少年话音落地,男学员们眼睛里立刻闪烁出好奇的光芒。大家伙不约而同,定定望向他们漂亮的独苗女同学,等她回答。

许芳菲都愣住了。

以前和杨露她们玩这个游戏,一群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关心的事绕来绕去就那几样,谁暗恋谁,谁喜欢谁。许芳菲倒也很理解。令她有点诧异的是,军校的同学们原来也这么八卦接地气吗……

呆滞几秒后,她俏丽的脸蛋浮起两朵羞窘的红色云朵,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低下脑袋,声若蚊蚋地挤出一句话。

“我想,可能算有吧。”许芳菲说。

白牙少年不解地皱眉,问说:“许芳菲,这种问题,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这‘可能算有’是什么意思呀?”

张子傲也接话:“就是就是。到底有没有?”

几个问题抛过来,许芳菲两颊涨得通红。向来腼腆的她支支吾吾,半天答不出一句话。

见状,郑西野面色霎时沉下几分。他视线冷冷扫过几个少年,道:“行了一个个的,人一姑娘家,别没轻没重。这个问题过,我说的。”

张子傲等人还是半大孩子,情商是低了点,但也都没什么坏心眼儿。经教导员这么一训斥一提醒,他们才发现女学员小脸已经红得底朝天,顿觉尴尬又懊悔。

白牙少年不好意思地抠抠头,说:“不好意思啊许芳菲,我们没有恶意的。你千万别讨厌我们。”

“怎么会!”许芳菲赶忙摆手:“没关系的,我们继续玩游戏。”

白牙少年咧嘴,灿烂地笑:“好!”

游戏继续。

郑西野不动声色瞧了眼面红耳赤的小姑娘。小姑娘专心猜着拳,接收到他的眼神信号,一呆,旋即便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乌黑分明的眼睛弯成两道小月牙,含俏含妖,说不出的勾人。

郑西野:“。”

短短半秒钟,底下一股火直窜脑门儿。郑西野眸色骤深,察觉势头不妙,心里恼火,边低咒自己他妈的就这点儿出息,边把视线移向别处,一眼不敢再看那张他觊觎多时的脸。

游戏又过了两三回合。

这时,顾少锋迈着步子穿过两节车厢找来了。他走到6号隔间门口往里瞧,还有点惊讶:“围一块儿干啥呢。”

许芳菲等人立刻站起身,敬礼喊道:“顾队。”

“坐坐坐。”

出了学校,讲究和规矩便不再死板。顾少锋随手招呼着学员们重新坐下来,自己则看向许芳菲,略有些为难地说:“许芳菲,你在这个隔间住得还习惯吗?”

许芳菲怔了下,回答:“习惯。”

郑西野从顾少锋的表情里看出了端倪,淡淡道:“是不是吴敏那边说不方便?”

“不是吴敏的事儿。”

顾少锋叹了口气,岔开两条大长腿,大马金刀往几个男学员边儿上一坐,继续对许芳菲道:“我和你郑队本来想着,要是铺位能换,就把你弄去和指挥大队的五个女学员住,也和吴队说好了。结果,我们过去一看,和那五个姑娘住同一个隔间的人,压根不是咱学校的。那个同志不太愿意换位置,我们也不好勉强。”

许芳菲连连道:“不能换就算了,这儿挺好。”

顾少锋劝慰:“也就三十几个钟头。你克服一下。”

许芳菲笑:“顾队放心,我没问题。”

顾少锋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转身瞪着眼睛交代几个男学员:“有女同学呢,你们几个注意点儿,睡觉都把鞋和衣服给我穿好了,谁敢脱鞋脱袜子我收拾谁。”

男孩们轰轰炸炸笑起来,接话道:“放心吧顾队,我们知道要脸。”

顾少锋又和郑西野打了个招呼,之后便转身走了。

*

绿皮火车轰隆隆前进,车窗外的景物从城市站台,到乡野农田,从葱翠山林,到幽静山谷,老实车头冒着浓烟,铁路两旁的万象世界一一向后掠去。

夕阳从西边的地平线坠落,夜幕低垂,弦月爬上穹顶。

男孩们天生睡眠好,管你是在学校还是列车上,沾床就能呼呼大睡。夜深人静时分,张子傲几人已经水沉,狭小的车厢隔间内鼾声四起。

耳畔轰隆隆的列车行进声,混合着男孩们哼哼的鼾声,此起彼伏。许芳菲在下铺的床上躺了会儿,毫无睡意,索性小心翼翼穿鞋起身,压着步子离开了隔间。

夜间,为保证大部分旅客的睡眠,列车上大部分的照明灯已经熄灭,唯余长长的过道区域,每隔几米还留有一盏小夜灯。

许芳菲来到了9号车厢的尽头。

这里是与10号车厢连接处的惯性通道,空间宽敞,铁皮地面随列车行驶而轻微晃动。

许芳菲靠窗站着,视野中,远处的山脉轮廓连绵起伏,像极了一幅色彩暗沉的水墨画。

突的,一个声音突兀响起:“怎么还不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