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刀刻不出两个陈(第2/2页)

陈胜鄙夷的一歪嘴,“二伯,家中存有高祖父手书!”

陈虎沉默了片刻,忽然感叹道:“大郎,你真长大了,这些事,你确是该知晓了……你既知曾祖陈恪老大人曾从军,那你可知,当年曾祖并非独自北上投军?”

陈胜:“知道,高祖父手书上言,他老人家是与二兄一同北上……嗯?”

他陡然反应过来了,那本家传上写的是“遂与二兄投军北上”,但后边写到“伤残卸甲”之时,却未再提及二兄。

当初看到这里时,他并未多想……从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可如今细想起来,才觉得不对!

对他而言,高祖父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源自于血脉的尊敬有,可要说有亲情,那就太假了。

连高祖父都是如此,高祖父的二兄,自然更甚。

但对于高祖父而言,他的二兄,那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他老人家连得人提携这种事,都记录得巨细无遗,亲兄弟战死沙场这么大的事,会吝啬再多刻几个字吗?

“哦,这事你也知道啊?”

陈虎并未察觉到陈胜的异样,径直说道:“那这事儿就简单了。”

“当年曾祖陈恪老大人与曾伯祖陈青老大人一同投军,兄弟俩并肩作战十年,曾祖积功至五百主,曾伯祖积功至二五百主,兄弟俩同在一曲为将。”

“适时,司州发大疫,老祖宗与曾大伯祖尽殁,需人还家维持门楣、开枝散叶。”

“两位老祖宗商量过后,曾祖引伤卸甲,归乡继香火……也就是家传上所载的内容。”

“而曾伯祖则改为军户,留任军中寻觅进身之阶……”

陈胜越听越心惊,不待陈虎说道,便连声打断道:“先等等、先等等,二伯你可别告诉我,咱家和高伯祖那一支,至今还有联系?”

陈虎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一刀刻不出两个陈,为何不联系?”

陈胜都懵了:“这怎么也得小二百年了,又隔得这么远,怎么保持联系不断?”

陈虎有些理解不了他的思维:“千里万里又如何?便是永世不得相见那也是一家人!不然你道,为何咱行商陈家的男儿,及冠之后大都会北上从军?不然你道,为何咱家行商两百年,区区几趟走货失手,便落此山穷水尽之地?”

陈胜更懵了:“等等、再等等,您的意思是说,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高伯祖那一支替咱家训练伙计儿郎,保持咱家长盛不衰,而咱们则负责赚钱,供养高伯祖那一支在军中继续往上爬……是吗?”

“不是,你崽子这是什么毛病?”

陈虎拧起了稀疏的眉头,眉宇间已有了几分怒意:“这又不是买卖,怎可如此算计?”

陈胜好想回他一句“这不是生意是什么”,但转头一想想这个时代的文化背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远的不说,单单陈县周边,七世同堂、六世同堂的例子便比比皆是……不然,哪来那么多的大姓人家?还不是分家不离家,一代代人同心协力攒下来的偌大家业!

说到底,还是因为落后生产力,负担不起分家离家的生产力分割和财产分割。

陈虎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知错了,又思及他这阵子为了撑起这个家殚精竭虑的谋划,脸色慢慢的也就好看了许多,转而道:“说起来,咱家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自打阳城起家,家中男丁就未曾富裕过,无论是咱家这一支、还是曾伯祖那一支,所出男丁不是早夭,便是丧于兵戈,每代皆只剩一名男丁维继香火,到了你这一代,更只得你这一个男丁。”

“前些年咱走货去幽州,回转之时你伯父陈骜将军,还拉着咱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说无论耗费多少银钱,都一定要保住你这根独苗苗,他还等着你长大后,给他那一支过继一名男丁维继香火……说起来,你这个陈家大郎,还真是名副其实!”

陈胜听得头大如斗,绞尽脑汁的思索了许久,也只得感叹一声:好大的一盘棋!

昨儿个他还在教育赵四说: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今儿就被两位老祖宗隔着两三百年给教育了一顿:灰孙子,瞅好了,什么才是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这或许也是时代的特性。

在他前世,时代的浪潮太急太猛,个人的谋划再深再广,一个浪头打过来,就又什么都不剩下了,导致那个时代的人,很难或者说根本不敢做太长远的打算,只能高喊着“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拼命的抓住眼前所能抓住的一切。

而这个时代,一切似乎都很慢,连你今天早上吃的早餐或许都与几百年的祖先一模一样,这种环境下,似乎是真的能认认真真的播下一颗种子,遥望它几百年后成长为参天大树的景象。

好半晌,陈胜才再次开口道:“敢问……咱家伯父,如今身居何职?”

陈虎言简意赅的说:“幽州军副将,统领四部十六曲,六万四千卒!”

“嚯……”

陈胜双眼一亮:“那咱伯父的确是个能人啊!”

说话间,他腰杆都挺直了许多。

陈虎见他口风转换得如此之快,不由的露出了一个滑稽的表情。

“对了!”

陈胜又问道:“您现在领孩儿去见得这个项家人是?”

陈虎答道:“项梁项将军,在你伯父麾下为裨将多年,深得你伯父倚重,又因其同出陈郡,咱家兄弟北上,大都投身于他麾下,是以,他知咱家两支的关系,此次他卸甲归田,途径陈县,特邀咱家主事之人相见,你爹不在,只能你去!”

“原来如此!”

陈胜了然……不知怎么的,他心下念叨着项梁这个名字时,总觉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这个名字一样。

可一时之间,他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略略思忖无果之后,便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