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醋劲(第2/2页)

他捏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的攥紧。

“盛统领言重了,我并无此意。”他强作镇定,侧头道:“其实你知道我为何这样说。”

“那殿下也该知道,亡羊补牢,于事无补。”

“那可未必。”

“怎么——”盛煜偏头,目光不知何时变得锋锐,“殿下还想把她再抢回去?”

“婚姻之事,能成也能破。鸾鸾为何嫁入盛府,你心知肚明,若非父皇乱点鸳鸯强行赐婚,鸾鸾怎知玄镜司统领是谁?她那样娇气的性子,更不喜欢杀伐争斗、伤人性命的事。不妨把话说明白,在我心里,她的分量不逊于储位,绝不会拱手让人。”

这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盛煜冷嗤,“太子执意如此,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这些年将她视为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如今被人夺了不甘心,才屡屡生事?”

“自是出自真心!”

“若是真心,她既已嫁人,本应盼她家宅和睦,而非挑衅生事,令夫妻龃龉。”

这话让周令渊一噎。

前面就是巷口,两人要各奔东西。

周令渊拨转马头,清秀贵气的脸微露狂傲神情,临行前讥讽道:“盛统领没真心待过谁,自然不会明白。情至深处,岂容得下他人。今日的这些话,盛统领若有兴致,只管转告父皇。不论情势如何,我既看重她,就绝不会放手。”说罢没再纠缠,夹动马腹飞驰而去。

不远处侍卫随之策马,蹄声交错,迅速消失在深夜长街。

盛煜仍停在原处,沉声道:“我等着。”

清寒的夜风卷着衣袍猎猎翻涌,他的神情沉如深渊,只等街上重归宁静,才催马缓缓往曲园走。想着在敬国公府的种种,胸口却有种郁郁不平之气愈积愈浓——周令渊的狂言他并不在乎,但今日周令渊在魏家的言行举止,却让他很不舒服。

周令渊对魏家很熟,仿佛他早已是魏家的一员。

而魏鸾跟他的交情也确实不浅,从种种年少趣事里听得出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十多年的照拂疼爱,哪怕魏鸾说她从未动心过,桩桩件件却都摆在那里,处处皆是印记。

相较之下,盛煜反倒像个外人,全然不知幼时的她是何模样。

他对她幼时的事,着实知之太少。

盛煜觉得胸口有点堵得慌。

……

敬国公府里,魏鸾自然不知道那两位的争执。

她这会儿靠在母亲魏夫人怀里,脸上全是满足的笑意。

自父亲入狱之后,她已许久没这么轻松了。那时前途未卜,她不知永穆帝的打算,不知盛煜的性情,怀着满腔忐忑嫁入曲园,因怕母亲担心,还得强撑着不露半点软弱,一面劝说父亲弃暗投明,一面安抚母亲的担忧焦虑。

如今,总算能稍稍缓口气。

哪怕后面还会有更凶险的风浪,至少此刻一家人围炉而坐,可以无忧无虑。

魏夫人不像章皇后那样爱玩弄权术,当晚说话时,多半是关怀魏峤在狱中身体如何,该如何调养回来,操心魏知非的旧伤是否根治,在西州那满是糙汉的军营周遭,可曾遇到中意的姑娘——

进了新年,魏知非便满二十岁。因常年在军中历练,婚事还没着落,魏夫人着急着呢。

如此闲坐至夜半,才熬不住困意各自歇息。

次日清晨用过早饭后,魏峤将妻儿叫到书房里,说起了正经事。

从当初事发时章皇后的叮嘱欺瞒,到后来魏鸾的劝说、章皇后暗里的祸水东引,乃至魏知非欲南下时章家的穷追不舍,悉数说给魏夫人听。

魏夫人性子温婉娇柔,一时间哪能接受?

毕竟是同母所出的亲兄弟姐妹,她对章皇后和定国公章孝温的感情极深,亦极为信任。若不是儿女和夫君齐齐劝说,打死都不信章皇后会怀着那样恶毒的心思。即便如此,听魏峤讲了前因后果时,魏夫人仍惨白着脸打断了好几回,独自去里屋沉默消化。

魏鸾知道她难受,但这事迟早得挑明,只能在旁陪伴安慰。

一整日间,除了早饭之外,魏夫人几乎水米未进。

当天夜里魏夫人便病了,发着烧,一时迷迷糊糊的说胡话,一时在梦里流泪,慌得魏峤衣不解带,熬着夜在侧照看。

魏鸾不放心,只好派人传口信给盛煜,说她后日再回。

到第三日,魏夫人的病情倒是好转了些,只是神情恹恹的,对着人强撑笑意,背过身时仍暗自垂泪——几十年骨肉血亲的感情,岂是说割断就能割断的?且章皇后满口姐妹情深,背地里却算计魏家,想拿敬国公府给章家垫背,这等行事实在叫人心寒。

被最亲近信任的人往心尖上插刀,痛楚可想而知。

尤其魏夫人自幼娇惯,在闺中时得父母宠爱,嫁的夫君又是魏峤这等温文尔雅的君子,习惯了温柔岁月后,对至亲的背弃更难接受。

这是心病,一时半刻难以痊愈。

好在身体好转了许多,有饮食调养和魏峤父子的陪伴,总能熬过去。

魏鸾总算放心,遂命人套了车回曲园。

到得北朱阁还没坐稳,外头仆妇匆匆来禀,说是宫里来人要传太后的口谕,让魏鸾去接旨。魏鸾听了,觉得在这玄镜司逼得兴国公府倒大霉的关头,太后召见她,怕是来者不善。她也不敢怠慢,拖着连日疲累后重如灌铅的双腿,不情不愿地往外走。

才出了垂花门,迎面有人健步而来,却是盛煜。

魏鸾微诧,道:“夫君可曾瞧见宫里的人?”

“是太后身边的内侍,让咱们元夕进宫赏灯。我替你接的口谕,人已打发走了。”

“早知道就不出来了。”魏鸾与章太后本就不算太亲近,前世那位帮章念桐将她劫出宫廷幽禁,更是有旧怨横亘。她拖着酸痛的腿脚白跑一趟,折身往回走时,脚掌隐隐作痛,惯常挺直的腰背垮塌着,都快累成小瘸子了。

盛煜瞧她蔫蔫的,不由勾唇,“怎么,走不动道了?”

“累了两天,跑进跑出的脚酸得很。”

话音未落,就见盛煜忽然倾身,十分熟稔地伸臂揽住了她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