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坚决(第2/3页)

事情还得从前阵子说起。

自打盛月容出阁后,游氏其实就操心起了盛明修的婚事。盛家儿郎不少,长房的俱已成家,她膝下的长子早已娶妻生子,曲园更不必说,就剩个盛明修每日在书院府邸间晃来晃去,偶尔整日不见踪影,也不知是溜去了哪里。

这般放任自是不妥,总得寻门亲事。

游氏虽与盛煜生疏隔阂,到底有个在千牛卫身居要职,深得皇帝信重的夫君,寻常没少赴宴结交,也知道哪些人家有还待字闺中尚未定亲的姑娘。不过但凡当母亲的,多半是怎么看自家孩子都顺眼,想着盛明修姿容出众,学识也还不错,有望博个科举出身,选人便颇为挑剔。

门第太高的,游氏自是不喜。

——现摆着魏鸾就是例子,仗着有公府做靠山,在西府里来去自如,她这座婆母的几乎成了摆设。因那是曲园的事,她倒还能忍受,若给盛明修娶个这般女子,她这婆母当得委屈难受不说,盛明修还会被扣个仰靠女家的名声,她舍不得。

剩下的,就是从门当户对的,和门第稍低但人品贵重的姑娘里挑。

游氏用心看了半年,有几个中意的。

先前因皇太后的丧事而不敢乱提,如今快要出国丧,即使不能立时婚娶,先问名纳吉的操办起来,也免得岁数拖大了,耽误终身。

今日盛闻天下值回府,游氏便提起此事。

盛闻天未置可否,只说该问问儿子的意思。毕竟那是他的终身大事,哪怕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该选个他合意的姑娘,往后夫妻和睦家宅安宁,才是成亲的道理。

游氏遂来了玉瑞堂。

结果盛明修都没听她说有哪些姑娘,径直梗着脖子道:“母亲费心了,但这些人家我都不想要。儿子已有心上人,今生只想娶她为妻。若父亲和母亲愿意成全,儿子感激不尽,若还要阻挠,此事便无需再提。儿子往后专心读书,博个功名入仕,求个前程就是了。”

这话说得奇怪,游氏忙问缘故。

这一问,才知儿子这两年跟长宁公主往来甚密,暗生情意。

且此事盛闻天很早就知情,却一直瞒着她!

游氏这一怒非同小可。

且不说周骊音跟曲园那对夫妻的关系,便是这皇室公主的身份就够呛——自魏鸾嫁进曲园起,朝堂上纷争就没停过,章家两位国公爷陆续倒台,东宫那对夫妻相继被废,就连曾母仪天下的皇后都废入了冷宫,可见那一家子争得有多厉害。

如今周令渊母子失势,淑妃却正当盛宠,梁王又有两位相爷保驾,眼瞧着要当储君。

对于废太子的妹妹,他岂会手软?

就算不敢使明枪,暗里必定有手段。

盛明修是个散漫自在的性子,在书院里时,跟那些公侯府邸的儿郎们都往来甚少,若真娶了这位满身官司的小公主,如何应付得过来?到时候梁王登基,清算旧账,盛闻天拼死在御前挣的这些功勋,全都得糟蹋了。

当真是年少无知!

游氏一念及此,当即反对。

母子争辩,盛明修口舌劝说全无用处,索性撂下那句话,没有半点妥协服软的意思。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持。

游氏捂着胸口,碰上这么顽劣固执的盛明修,简直头疼。

相较之下,盛闻天则沉默而平静。

跟周骊音的事情,在盛煜撞破后不久,他就曾跟盛明修谈过。中间有一阵,盛明修也听了劝说,有意疏远冷落。然而后来,借着跟时虚白学画的名头,两人还是搅和到了一起。更甚者,据他后来所知,盛明修离京远游的那阵子,其实是去陪伴愁苦烦闷的周骊音去了。

他知道儿子的性情,虽顽劣了些,却知道轻重,大事上不会含糊。

既选了这条路,定是郑重思索过的。

少年情怀,总是单纯而执着。

他沉默思索,见游氏频频含怒瞧他,分明是要当父亲的说句话,思量定后,开口道:“事情的利害轻重,我已说过。这是终身大事,绝非儿戏,你当真想清楚了?哪怕日后朝堂生变,她可能会对盛家生怨。”

这所谓的生变,自是指章皇后的事。

盛明修其实也拿不准,若章皇后当真死在盛家手里,周骊音会如何想。毕竟如今章氏还活着,周骊音不曾经历至亲的生死离别,能冷静地看清对错。但无论如何,失母之痛,绝不是靠理智就能接受的。

更何况,周骊音还只十七岁。

也许会迁怒吧。

但那又如何呢?他愿意陪着她走过这条路,愿意竭力让她在眼下过得快活轻松些,哪怕最后可能会被推开。所有的事,皆出自心甘情愿。

盛明修俊秀的脸上,笼了肃然之色。

“父亲的教诲,儿子始终谨记,二哥也曾数次剖析利害。日后如何谁都说不准,但在眼下,我只知道,满京城女子无数,我眼里却只有她。若能娶得到,自是有幸之极。若最终不得善果,也不会后悔。”

少年郎渐渐长大,挺秀而坚韧

两年的时光,也绝非胡闹所能概括。

盛闻天终究叹了口气,“可太后薨逝,她须守孝三年。若往后还有变数,也许会拖更久。”

“我愿意等。”盛明修郑重道。

父子对视,少年眼底的坚决清晰可见。

盛闻天最终没再多说。

他抬抬下巴,示意盛明修先出去,等屋门掩上了,才向游氏道:“明修的性子,你比我更清楚,虽散漫顽劣,大事上却有分寸。既是决心已定,说亲的事就先作罢,等他拿主意吧。”见游氏含怒欲言,忙轻轻按住她肩膀,“强扭的瓜不甜,何必呢。”

若盛明修能得偿所愿,此刻的坚持便值得。

若夙愿落空,往后自可再行说亲。

总比此刻赶鸭子上架,逼他舍了心上人,随便找个姑娘成婚得好。

这般道理,游氏其实也明白。

且她虽因盛煜这外室子的事更盛闻天闹了半辈子,家宅大事上却不曾乱来过,眼瞧着盛明修执意推辞,也是无可奈何。满腔期待落了空,又听见这么桩闹心的事,脸上怒意消不下去,起身推了盛闻天一把,“这种大事,你们都瞒着我!”

“我也没想到他如此固执。”盛闻天赔笑。

游氏眉头紧皱,含怒瞪他。

不过再怎么生气不满,这件事暂且没有转圜余地,她拿起瓷杯灌了口凉茶,忿忿而去。

院外花厅的角落,盛煜孑然而立。

他原本是来找盛闻天议事的,走近玉瑞堂才听见游氏也在,稍加打听,便知里头动静,遂藏身在花厅,观望等候。瞧见游氏气冲冲地快步回院,盛闻天跟在身后连声安抚,便知三弟倔脾气上来,交代了周骊音的事。

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