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温馨(第2/3页)

那么,她的意思就摆得十分明白了——

楚河汉界已然分明,她在里面,他睡外面,不许越界。

盛煜揉了揉鬓角。

这种幼稚的把戏自然拦不住他,半夜里随便翻个身,便能将她抱进怀里。

不过此刻还是不能招惹。

毕竟白日里,兽性大发时确实将她折腾得快哭了。

再厚着脸皮欺负,她恐怕会真的哭给他看。

遂扑灭烛火,规规矩矩睡在床榻外侧。到翌日清晨醒来,泾渭早已模糊,魏鸾仍睡在最里侧,他不知是何时钻过去的,不止拥了娇躯在怀,连她的枕头都分了一半。而魏鸾也微屈双膝钻在他怀里,如过往的许多个夜晚般,将手搭在他腰间,早已不是昨晚背对着他的姿态。

甚好。

盛煜睡意惺忪地笑了笑,没惊醒她,自管起身换衣去赴朝会。

整日忙碌,回到曲园已是傍晚。

走近北朱阁的时候,隔着院墙都能听见里面的笑声。

——自打小阿姮出生后,北朱阁似乎愈发热闹起来。从前因魏鸾怕有失少夫人的身份,行事颇为沉静规矩,加之仆妇侍女惧他威仪,纵偶尔堆雪人、编花篮地玩闹,多少有些收敛。后来她怀孕诞女,有魏夫人在曲园照料陪住,多少勾起娇憨性情,不再束手束脚。北朱阁里的笑闹之声,亦愈来愈多。

此刻夕阳斜照,主仆在院里围成一团。

白日里逼人的暑热过去,这会儿暖热适宜,魏鸾将刚睡醒的小阿姮抱出来,正好透透气。院里的槭树下有竹编的短榻,上头铺着凉席,极适合晚间纳凉看星星。小阿姮这会儿乖乖裹在襁褓里,由坐在榻上的魏鸾抱着。

短榻旁边,染冬、抹春、画秋她们团团围站,春嬷嬷蹲在旁边,手里拿了个布老虎,从尾巴处推着,慢慢往阿姮跟前“爬”。

一群人各自躬身,笑眯眯地逗孩子。

小阿姮虽然不认识布老虎,却还是被吸引了注意,懵懵懂懂的看向那花花绿绿的东西。在小老虎爬上襁褓,凑到她跟前时,甚至还咧嘴笑了下。

这一笑,周围众人的心都快化了。

盛煜站在院门口,忍不住也勾了勾唇角。

在小阿姮生出来之前,他真的没想到北朱阁会变得这样热闹温馨,没想到向来沉稳历练的春嬷嬷会蹲在床榻边,像市井老妪似的逗弄乳儿,没想到这几个出自公府、行事规矩的侍女会围着襁褓,仅仅为小女婴的轻微举动便笑得春光灿烂。

这场景于他而言是很陌生的。

背负着外室子的身份,盛煜幼时过得其实很孤单。

极幼时的记忆早已模糊,他只记得,很小的时候,盛闻天便为他请了京城里颇有名气的先生,教他读书识字,能跑能跳的时候,又亲自教他习武。旁的男孩会撒娇会顽劣,盛煜却很早就知道,嫡母不喜欢他,甚至恨不得将他扔去别苑养着,眼不见为净。

他也因此不敢乱跑,每日安分读书,按时习武。

哪怕偶尔磕碰、摔疼了,也只能默默爬起。

哪怕羡慕同龄人,也只能忍着。

种种情绪在那时便刻意收敛,旁人轻易便能拥有的天伦之乐,于他而言遥不可及。既难以触碰,没机会体尝,只能远远的隔绝。后来进了玄镜司,愈发练出冷厉的性情,别说主动去逗襁褓里的婴儿,便是旁人递到跟前,也心无波澜——当然,除了盛明修那臭小子曾拿侄儿给他抱,也没人敢来招惹。

而眼前这样的情形,盛煜更是从未想过。

但这一幕无疑是温暖的。

像是长久行走在冰天雪地的人,因怕贪恋得不到的温暖,有意避开暖炉火堆,踽踽独行于暗夜。而今眼前忽然堆了篝火,暖热的火苗跳窜,旁边还有至亲的人言笑晏晏。似乎有只无形的手,招呼他近前。

盛煜忍不住走向短榻。

春嬷嬷听见脚步声,见了是他,脸上的笑意尚未褪去,含笑行礼。

染冬等人亦然,默默让出位子。

盛煜那身玄镜司统领的官服微摆,踱步过去坐在榻上,取了那只布老虎。这小老虎是魏夫人闲时做的,比盛煜先前雕的更为柔软,憨态可掬。那只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寻常惯于握剑,决断生死,如今拿了逗小孩子的幼稚玩意儿,多少有点别扭。

更何况,他身上还穿着那身威冷慑人的官服。

魏鸾气他昨日的霸道行径,也没看他,只淡声道:“夫君先去换身衣裳吧。”

“不急。”盛煜将布老虎凑到小阿姮跟前。

春嬷嬷等人极有眼色地各去忙碌。

槭树下,转瞬间便剩了夫妻俩独自相对。

昨日的肆意欺负固然令盛煜愉悦,但此刻魏鸾尚未消气,他还是得及早善后,可不能气坏了娇滴滴的小娘子。不过那是闺房里的私事,自是没法拿出来在这儿说,遂将那双泓邃幽深的眼睛觑着她,目光只在她眉眼间逡巡。

小阿姮没了布老虎,懵懂地看着他。

她爹看着娘亲,没看她。

她娘亲则垂着脑袋,拿指腹轻轻摩挲阿姮肉乎乎攥紧的小手,没理会她爹。

风吹过庭院,送来饭菜的香味。

盛煜瞧着两位掌中明珠,抬手将那只布老虎慢慢地往小阿姮的襁褓里爬。大抵是跟布老虎玩多了,小阿姮竟试着抬手,似乎是想抓住它。才刚满月的懵懂孩子,小胳膊肉嘟嘟的,当然没碰到布老虎,但这反应却令魏鸾微喜,忍不住瞧向女儿。

那只布老虎便在此时突袭,轻轻触到魏鸾鼻端。

猝不及防的触碰,令鼻子痒痒的。

魏鸾缩头抬眉,正对上盛煜的眼睛,像是沉渊被阳光朗照,藏了温柔笑意。她轻哼了声,将女儿头上被蹭歪的帽子戴好,盛煜却仍盯着她,布老虎再度袭来,嘴巴碰到她的脸颊,像是亲吻。而他的声音,也低低传到耳畔,“今晚给你捏腿,舒筋活络,如何?”

“还要给阿姮换尿布。”魏鸾道。

“抢奶娘的活?”

“给女儿换尿布,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是是是,天经地义。”盛煜知她是故意为难,不过既然已为人父,照料女儿本就是该做的,就算手生,也得试试,遂将小阿姮抱过来,接着软磨硬泡,“你得教我。”

魏鸾才不,起身挑眉道:“你不是很会无师自通么!”

说罢,腰身一扭,盈盈进了屋里。

剩下盛煜抱着女儿,父女俩四目相对,做女儿的懵懂天真,当父亲的满脸无奈。无师自通嘛,确实是,昨日在浴房折腾魏鸾的时候,他试了个新花样,美其名曰无师自通。没想到这么快,魏鸾就把把账算到他头上了。

“你娘亲真小心眼。”盛煜低声嘀咕。

小阿姮不知道听懂没,只朝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