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奴婢......”沈栀栀委屈说:“奴婢原本是要出门如厕来着,结果被大人带来这了。”

裴沅祯睨着她,静默......

须臾,他无情吐出两个字:“忍着。”

“......哦。”

裴沅祯不再理会她,而是专心看屋里的情况。

沈栀栀环顾四周,这里皆是高墙青瓦,且瓦片结实,不像是寻常人家,倒像是某处机密之地。

过了会,她听见下头有人走过:“都四处看看,最近形势严峻,都给我打起精神!”

“是!”一群人应声。

沈栀栀怕被发现,不敢呼吸,憋气憋了很久那些人的脚步声才远去。

就在她紧张憋气之际,耳边突然有人问:“你做什么?”

沈栀栀吓得一口气没憋稳,呛起来。

很快,嘴巴又被人死死捂住。

“呜呜呜......”沈栀栀呛而不能咳,眼泪汪汪。

也不知是环境使然,还是漆黑的夜色给了她胆子,她大眼睛含怒瞪过去。

裴沅祯还是头一回见有人敢瞪他,却莫名不恼。

少顷,等她缓过来了,他才放开手。

沈栀栀得了呼吸,又气又无辜:“大人做什么,差点捂死奴婢了。”

裴沅祯挑眉:“你这是对我不满?”

“......奴婢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他故作威胁:“下不为例,否则挖你眼睛。”

沈栀栀脖颈一缩,立即闭眼。

裴沅祯勾了勾唇,转头继续观察屋子里的动静。

这里是大理寺地牢,他们所在之处是关押重要犯人的地方。此时屋里点了两盏昏暗的油灯,而今晚在家宴上出现的那位户部清吏司覃侍郎,正关押在此处。

只不过,裴沅祯观察了许久,也没见任何异样。

正思忖要不要再等时,突然屋顶的另一边刮来阵强风,有人飞跃而至。

那人许是飞到近前发现裴沅祯也在,又立即掉头。

裴沅祯目光一凛,追着那人的身影就走了。

“???”

“!!!”

沈栀栀傻眼。

裴沅祯这是......不管她了?

沈栀栀欲哭无泪。

屋顶太高,青瓦太滑,之前有裴沅祯在她还敢动动胳膊动动腿。这会儿,是彻底不敢动弹了。

她保持着别扭的姿势趴着,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既怕被人发现砍死,又怕自己不小心掉下去摔死。

.

这厢。

裴沅祯追着那黑衣人跃过无数屋顶,最后停在空旷的大街上。

两人交手了十数招,那黑衣人连忙求饶:“二哥,是我是我......”

他扯下蒙面:“是我,沅瑾。”

裴沅祯看清他的样貌,顿时停下。

“你怎么在这?”他问。

“我来打探情况,见屋顶有人就赶紧掉头,不想竟然是二哥。”裴沅瑾问:“二哥发现什么了吗?”

裴沅祯摇头:“没有。”

“看来二哥也觉得事情可疑。”裴沅瑾说:“覃侍郎和那本私账这么容易就被找到,实在不像四叔能做到的事。”

“或许,”他继续道:“是背后那人故意扔出来迷惑我们的。”

裴沅祯点头:“你猜得没错,这个覃侍郎只是颗废棋。不过那本私账半真半假,能有点用。”

裴沅瑾说:“那太好了,我们从私账上顺藤摸瓜,一定能有线索。”

“顺藤摸瓜也没那么容易,贿赂出自岱梁,而岱梁远在千里。”

“这又如何,世上无难事,时间问题罢。”裴沅瑾拍他肩:“二哥,走!难得这时候遇到,咱们喝酒去!”

两人来到凝香馆。

老鸨端酒进来,她福了福:“裴大人,三爷,这是去年酿的梅香酎,最后两坛,请慢用。”

老鸨上完酒后出门了。

屋内到处燃着烛火,亮堂如白昼,气氛静谧温暖。

“算起来,我已经许久没跟二哥坐着吃酒了。”裴沅瑾举杯:“来,敬二哥,我们兄弟二人不醉不归。”

裴沅祯扬了扬酒杯,喝尽。

“二哥可还记得咱俩在书塾时候?”裴沅瑾问:“那时候我们一起下学,我头回跟二哥爬墙。”

裴沅祯笑。

“那次我记忆深刻,分明是我想要爬墙出去玩,二哥被我连累不说,反而还帮我顶罪。”

“后来,你跪在院子里被大伯拿鞭子抽,你愣是没吭声半点。”

裴沅瑾说:“我那时候害怕,我怕你供出我来,还紧紧盯着你。后来你被打得血流不止,却说是你怂恿我爬墙,一切都是你的错。那时候我就明白,府上那些人,无论是谁,都没你好。只有你,才是我的亲二哥。”

裴沅瑾再举杯:“二哥,我也是从那时候发誓,一辈子都要对我二哥忠心。”

裴沅祯淡笑:“太久的事,我已经记不得了。”

“无需二哥记得,”裴沅瑾说:“这本该是我该铭记的恩情,我一辈子也不会忘。”

“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二哥帮我挡了许多祸我都清楚。”

“但我很自豪有一次帮了二哥的忙。”裴沅瑾正色道:“还记得沅箐妹妹八岁生辰时,她得了只小狗。此事被大哥得知后,要派人把小狗打杀。我听到消息跑来时,见二哥护着沅箐妹妹和小狗,后背被他们踹得青紫。”

“你知道吗二哥......”他似是动情,眸子里含着暖光,说:“我当时恨极了大哥,虽然我也被打得鼻青脸肿,但我很高兴,因为我帮二哥保住了小狗。”

“对了.....”想到什么,裴沅瑾又笑起来:“二哥给小狗取名阮乌,如今也长这么大了。”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所幸你我兄弟皆熬出头,如今我有二哥在,这世间无所惧。”

裴沅祯笑了笑:“你今日喝多了,话也很多。”

裴沅瑾摇头:“你自己算算,我们多少年没在一起喝酒了,还不允许我多喝点?”

他拿起酒壶欲倒酒,却发现酒壶已空,便对外吩咐道:“来人,再去拿两坛酒来。”

这时,裴沅祯起身按住他的肩:“不必了。”

“二哥做什么?”裴沅瑾醉意熏熏:“我们酒还没喝完。”

“今日恐怕不能陪三弟不醉不归了,”裴沅祯道:“我刚记起来还有事。”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

“我还得回大理寺地牢。”

“回去做什么?”

“那小婢女还在屋顶。”

“......?”

.

裴沅祯足尖一点,又跃上屋顶,顺着路线返回。

远远地,他瞧见那婢女像只乌龟、姿势滑稽地趴在瓦片上。肩膀还隐隐颤动。

他狐疑......

哭了?

沈栀栀的确哭了。是怕的,是累的,也是被尿憋的。

无数种情绪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哭起来。却不敢哭大声,像小猫似的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