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裴沅祯心口堵, 沈栀栀觉得他小气吧啦也不想多说?。

两人一路沉默地回了别院。

阿檀独自在别院里待了两天,担忧又?害怕,总算见到沈栀栀回来, 她?高兴得像只小蝴蝶。

“姐姐你回来了?”

沈栀栀蹲下去抱住她?瘦弱的身体:“回来了, 阿檀在别院过得好吗?”

“嗯。”阿檀点头:“就是很想你。”

刘淳抱着剑,不是滋味地站在两人身后。

他忍了会?,问:“小丫头, 我是你主子,你光想别人不想我?”

阿檀莫名其妙, 这也要争?

不过她?乖巧点头:“想的, 也想哥哥。”

刘淳听了顿时裂开嘴,从袖中拿出包糖来:“呐,路过铺子的时候给你买的,喜欢吗?”

“喜欢。”阿檀笑起来。

她?献宝似的从屋子里搬出一盆草来给刘淳看:“哥哥, 你的兰草我没?养死哦,还好好活着呢。”

刘淳居然很高兴,薅了把她?的小脑袋说?:“我怎么?觉得你养得越来越好看了呢。”

沈栀栀左看右看那?盆丑不拉几的野草,再看看主仆俩傻乐的模样。

心情复杂。

裴沅祯回别院后, 似乎比以往更忙。

荆城胜爷被抓,也不知是谁人传出消息,说?裴沅祯带兵来清剿荆城, 弄得人心惶惶。据刘淳打听的消息说?, 荆城码头几乎每天都有富商拖家带口逃离此地。

但?也有为之欢呼的, 那?就是荆城的百姓。裴沅祯捉拿了荆城恶霸, 百姓不用交两份税钱, 奔走相?告。

尤其是得知裴沅祯把从胜爷府邸抄家得来的所有钱财都归还百姓时,众人跟过年似的振奋。

在荆城, 没?人喊裴奸臣,皆呼裴青天。

沈栀栀听到这话时,彼时正在吃早饭。也不知为何,居然有点淡淡的心酸。

她?匆忙吃完,摸了摸阿檀的脑袋:“你慢些吃,我去忙了。”

阿檀抬脸:“姐姐要去忙什么??”

沈栀栀跟她?解释:“我不是肖夫人,我其实跟你一样只是个婢女。阿檀要帮主子养花,我要给主子伺候笔墨呢。”

“哦。”阿檀点头。

沈栀栀出了饭厅,径直去书房寻裴沅祯。

也不知他用过早膳没?,一大早就在书房忙碌了,进?去后还瞧见其他人正在禀报庶务。

大多是荆城的官员。

自从胜爷和许知州被抓起来后,这些人战战兢兢,惶恐下一个押进?大牢的就是自己。

不过裴沅祯对他们开恩,给予机会?将功补过,择期一年,命他们管理好荆城,恢复朝廷声望。

是以荆城的官员们皆兢兢业业不敢马虎,无论大小事都往别院这里跑,俨然把这当成了办事的官署。

此时,有官员正在禀报重新丈量田地之事,沈栀栀悄悄走去裴沅祯的桌边,为他研墨。

裴沅祯瞥了她?一眼,埋头写信,边安静听。

沈栀栀见他一心二用不慌不忙,手下写字还能偶尔回答官员们的问题,暗自纳罕。

她?偷偷打量......

这一打量便有些忍不住感慨。

裴沅祯这样的男人可?真是集天地之灵气出生的,不仅聪明还长得好看。

他低头写字,露出好看的侧颜。面部轮廓线条清晰而干净,五官更是俊美。一双浓郁的剑眉斜飞而上,犀利且英秀,面如冠玉,双眸若潭。

高挺的鼻梁下,是紧阖的红唇。

他的唇上薄下厚,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并不清冷,反而有点温润的意?味。

沈栀栀视线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落在他长睫上,这才发现他眼下些许乌青。想起早上听刘淳说?荆城百姓喊他裴青天的那?番话,无端地,她?心里生了些柔和。

突然,裴沅祯长睫掀起,似笑非笑看过来。

沈栀栀吓一跳,忙收回视线。

裴沅祯像捉住她?什么?把柄似的,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低头写字。

继而,唇角缓缓勾起。

莫名觉得多余的官员们:“......”

那?名汇报庶务的官员顿了顿,才又?继续。

等送走所有官员,也快到午时了。沈栀栀看了看天色,正想问裴沅祯这会?儿是否要摆膳,那?厢侍卫过来禀报。

“大人,方冀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沈栀栀愣了愣,看向门口。

方冀一身靛蓝锦袍整齐素净地进?门来。

他恭敬地行了一礼:“草民,拜见首辅大人。”

此时的方冀全然没?了之前荆城方爷的气势,仿佛真如他口中说?的“草民”一样,只是个普通的荆城百姓。

裴沅祯放下笔:“坐。”

方冀没?动,依旧躬着身:“大人面前,草民不敢放肆。”

裴沅祯漫不经心道:“让你坐你便坐。”

“是。”方冀这才坐下来。

裴沅祯开口:“知道我留你一命是为何?”

“草民明白?。”方冀说?:“草民此前跟着胜爷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但?裴大人虚怀若谷给草民改过自新的机会?,草民感激不尽。我方家全族愿誓死效忠大人,为大人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我不必你肝脑涂地,你可?继续当你的方爷,只不过......”

方冀惊讶抬头,就听裴沅祯道:“我要你用一年的时间将荆城变成大曌的荆城,变成朝廷的荆城,明白??”

方冀面色一凛,立即道:“草民明白?!草民定不负大人恩情!”

等方冀离开后,裴沅祯停下来盯着虚空,似在想事。

沈栀栀等了会?,正欲再问是否要摆膳,裴沅祯倏地开口,问门外侍卫:“裴胜招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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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庄,幽深的地牢里,四面皆是冰冷且厚重的石壁。

石壁上挂着两盏烛台,如婴儿手臂粗壮的蜡烛熊熊跳跃,蜡泪沿着烛台滴落,丑陋而脏污地在地面上积成一团。

地牢昏暗,烛光如鬼魅般映着裴胜苍老?的脸。

他坐在低矮的小桌前,眼眸紧闭。

纵横荆城十数载,却不想一朝栽在个黄毛小子的手上,如此彻底。

不,他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黄毛小子了。

他轻看了他。

以至于?一开始听见他出现在岱梁也不以为意?,荆城是他的天下,就连朝廷官员来此也得敬他三?分。

即便谢芩也得称他一句胜爷,裴沅祯来了又?能如何?

他是这么?想的。

良久,裴胜低低笑起来,笑声像漏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嘶哑难听。

“笑什么?!”

外头有人催促。

“你最好快点,招了大家都能轻松。不然我差事不好办,你也不好过。胜爷,你是聪明人,何必为难自己?”

裴胜缓慢地掀眼,眸子虚弱无光,瞥了眼面前的纸笔,又?不屑地闭上眼睛。

“嘿!我说?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人进?来,一脚将他踢滚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