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宫理将书合上, 放回了原处。

她去翻看别的书册,顺手拿了一本《春城百年发展史》准备借阅走。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泡了多久,走到书架尽头, 竟然发现偌大图书馆的灰色墙面有一扇门。

之前宫理可从来都没见过这里有门。

她忍不住推开门,走了进去。

……

另一边。

一只苍白的手将拐杖放在书架边,托着书籍的手背几乎能看清微微凸起的淡青色血管,他翻阅了两页。

秘书立在远处, 垂手低眉, 等待着。

甘灯没找到想看到的资料, 拿起拐杖往书架深处走去, 却看到他来过许多次的藏书馆最靠里的墙上, 多了一扇窄窄的木门。

他一怔。

这是他私人的藏书馆,什么时候多了这扇门?

甘灯走过去, 犹豫了一瞬, 拧开了门把手。

门内是一片极其空旷的书库,灰色金属的书架像巨大多米诺骨牌般伫立, 延伸到视线尽头。

他见过这种桁架和灯,还有如同移动迷宫般缓缓移动着的高大书架, 一般出现在保密等级A级以上的图书馆中, 就连他也只去过两三次。

他的私人藏书馆什么时候连接到这种地方了?

甘灯戒备的缓缓合上门, 沉默拄着拐杖, 朝这陌生的图书馆内走去。

走了一段距离,他就听到在钢铁森林般竖立的书架之间传来歌曲声, 活泼轻快又夹杂着老式收音机的噪音。

这里有人?

甘灯轻轻抚摸着自己右手的戒指, 拖着脚步, 朝乐曲声的方向走去。

很快他就看到,灰色冰冷的高大书架之间, 有一处木制桌椅,灯光柔和,书籍散落,像个图书管理员的小小休息处。

那印着麋鹿图案的绒毯,绿色的台灯,让他微微皱起眉头。

他刚刚靠近,那收音机中播放的音乐忽然噤声,就像是屏息般。

甘灯弯腰拿起桌面上的一张借书单,上头写着“夜城-A1级-图书馆”。

甘灯手一抖,借书单翻飞着落在桌面上。

这是夜城的图书馆,是尘封的记忆中……姐姐工作的地方,为什么会到了万城?

这是他一直想要找到的地方……

那个丑丑的马克杯上,还画着快被摩擦掉的简笔画,画着一家火柴人的一家四口,是他送给姐姐的礼物。他指尖蹭过去,握住那冰凉的把手,像是遥远的记忆里,戴着眼镜有些微胖,总是端着热可可窝在沙发中的姐姐,朝他露出笑容。

那童年太过遥远,在他被方体带回后污痕般回忆的层层覆盖下,他几乎要无法回想起童年。

难道……

甘灯很快注意到桌面上还有一杯红茶正冒着热气,杯沿上还有一个不显眼的唇印。

有人刚刚还在这里。

能将这间图书馆从夜城带到这里的只有一个人,那个册子上被划掉的名字:

宫理。

收音机忽然响起声音,甘灯抬头看去。

“刺啦刺啦……”

一声歌剧中浑厚的质问:“YOU!”

一声缥缈虚弱的电影台词,背景是海浪涛声:“是谁?”

……

宫理眨了眨眼睛,看向眼前。

她本来以为会是什么武器库、宝藏地,或者是隐秘的禁地,但她没想到是——

热火朝天,忙碌异常的方体食堂后厨,主厨手一挥,几个灶上的锅子悬空翻炒起来,他掐着表怒吼道:“糖醋里脊的糖醋汁做好了吗!快点,干员们还有十三分钟就会杀到食堂了!”

宫理手中书页乱翻,在一页空白上出现了字:

【万城-食堂-后厨】

那主厨看到宫理的制服,拧眉道:“学员?你怎么出现在这儿的?!食堂后厨可是要权限的!”

宫理顺手拿起一个人造肉肠,抬手:“对不起,这就走。”

她拉开身后的金属门,立刻后退,宫理刚要把金属门关上,就听到一声怒吼:“宫理!你是掉坑里了吗?!”

宫理转过头,就看到了鸦雀无声的全班和愤怒的班主任。

……竟然回来了?

宫理合上了手里的白色书典,把胳膊下头夹的那本《春城百年发展史》藏在背后,理直气壮道:“拉到腿软了,也没办法。”

班主任无奈了,挥挥手:“快回去!”

……

柏霁之基本跟宫理报了一样的课。但半个多月过去了,除了班主任的课以外,柏霁之没有在任何一节课上看到宫理。

他找到宫理的时候,宫理正在楼梯间里疯狂上下跑动,还似乎吃了什么不干净东西似的几乎要作呕。

到了下午,她明明有课也不去,半蹲着在各大办公室外的走廊、或者是方体内部的一些假山花园里鬼鬼祟祟躲藏游荡,偶尔也会见她自习室内看书。

而且她太显眼了,总穿着银色亮片裤子,制服外头套着镭射夹克,后腰口袋插着一只拖鞋,额头上贴着彩色卡通创可贴,顶着漂亮又百无聊赖的脸,天天不务正业的四处游荡。

柏霁之一开始觉得她打扮的是纯粹的难看,但后来听有些学员议论宫理,说她这叫什么“多面料多风格不讲基本法的增熵派穿搭”……

不过后来这几位学员发现宫理基本就这一件外套之后,估计是穷的只能凑齐这么一身衣服,再也没提那个“增熵派穿搭”了。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在某次宫理又半蹲着腰鬼鬼祟祟躲在假山后的时候,他从假山上一跃而下,悄无声息的落在她背后准备吓吓她,却没想到宫理猛地回过头来:“你要是不出来,我潜行就又能+1了。”

柏霁之:“什么?”

宫理:“要不然你以为我在这儿干什么?我是变态吗?”

柏霁之想了想她最近以来的所作所为,反问道:“你不是吗?”

宫理嗤的笑了,伸手上来就要抓他尾巴:“变态要rua你尾巴了!”

柏霁之手一甩,晾衣杆陡然出现,停在宫理额头上的血洞前,他恼羞成怒:“我才不管你上不上课的事儿了!”

宫理有点惊讶:“你的能力是能让这些兵器随意出现?”

柏霁之抬了抬下巴,一甩手,晾衣杆化作一缕烟消失:“哼。”

宫理:“少管我了,你的事儿我都没过问。我听说柏家各路人马想尽办法要见你,你却谁都不见,连他们寄来的包裹都还回去了?”

她以为他要不高兴,柏霁之却拿眼梢看她:“你还知道我的事?”

宫理耸肩:“八卦送到耳边而已。”

他身穿方体的半高领侧扣制服,西裤配皮鞋,显得他纤瘦腿长,削弱了不少他的古味,但脑后细长的辫子依旧垂着,耳朵上的银环偶尔晃动,他额前头发可能稍微有点长了,看来只修毛忘了剪头发了,但却遮不住他精致凌厉的眉眼。

柏霁之清了清嗓子,颔首轻声道:“你应该去上课。你很聪明,也很强,应该学一些兵器或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