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原重煜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 宫理身子软下来,像个拉伸身躯的猫挂在他肩膀上:“护士长,你要是敢说我做得不对, 我会把你耳朵咬下来的。”

原重煜摇摇头:“我进去看到了……我理解。但你开枪击中的那些人,我会尽量救活他们的。”

宫理不解:“为了让他们受审?你相信法庭?说不定这儿的客户名单里都有大法官,就有包庇他们的上层。再说万城哪有法可言。”

原重煜抚了抚她后背:“……可我也不能代表正义。”

宫理缓缓懂了,他是有愤怒也会压抑住的人, 他认为自己如果私自做了“正义”的裁决, 对实现所有人的正义毫无帮助。

这想法并不幼稚, 反而是质朴单纯的他在经历过无数惨案与愤怒后的……深思熟虑。

原重煜手指揉着她头发:“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孤身闯入, 也可以说明他们先袭击你。而且我们的营救计划不如想象中顺利, 如果不是你从内部突破,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拿那些仓库里的‘人’做盾牌、做人质。你做了很对的事。”

宫理万没想到这时候, 原重煜反而显得如此成熟, 反而跟她说这些。

宫理道:“你心里难受吗?”

原重煜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见过的,比你想象的多。”

宫理有许多关于这些事的话想说, 却还是都没说出口,她鬓角的绒发蹭了蹭他耳朵, 她道:“这次因为有你, 我没有下死手, 下次如果只有我, 我可能会挨个补刀。”

原重煜看向她。

宫理:“他们……我说那些像我一样脑子开洞的人,他们会怎么安顿。”

原重煜:“我们联系到了一家专门的脑机病疗养院, 经诊断他们的意识未死, 只是在脑内被囚禁起来, 无法再与肉|体连接。”

原重煜解释道:“疗养院会将他们的肉|体在舱内养起来,然后将他们接入元宇宙。元宇宙虽然随着义体潮一同崩溃了, 但也有千万级的住民、难民生活在元宇宙残网里,他们会融入元宇宙的社会里。”

宫理不太懂元宇宙、义体潮这些往事,但原重煜都觉得是个不错的选择,应该也没错。

原重煜说的时候,目光忍不住移到宫理额心的洞上,宫理摸了摸:“我这个是巧合,是有人开了一枪,但我没死,才留下的。但也不是巧合,因为我的脑袋里也……”

宫理说到一半,却忽然松开手:“我要回宿舍去了。”

原重煜抿了抿嘴,握住她的手:“你先别回去好不好。”他说着将一串钥匙塞进宫理手中,宫理低头看了一眼。

一个小小的门卡,上头挂着个傻乎乎的护士长周边挂件。

她挑眉,原重煜攥着她的手道:“……是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算远。对不起、都说是约会,却遇上这样的事。”

他觉得不合时宜,但又实在是因为破坏约会而惴惴不安,这直接给家里钥匙,真是他的风格能干出来的事儿。

宫理可不扭捏,露出一点笑意:“正好。我想去洗个澡。”

原重煜:“我叫人送你过去吧,再给你拿件外套——”

宫理:“不用。”

“护士长!我们联系的疗养院要来接人了,说是能第一批先接受70个舱位!”

原重煜回头刚说了一句话,再回过脸来,宫理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团揉在一起的热狗包装纸。

宫理刚走上人行道,忽然身后有人喊道:“谢谢你!”

她转过头去,就瞧见草莓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出来,她似乎被仓库里的景象吓到了,刚刚哭过,还用手背抹着眼角:“……谢谢你帮忙。”

宫理也没打算跟原重煜的队友做好朋友,就点了点头。

草莓咕哝了一句什么,宫理拧眉:“啊?我没听见。”

草莓窘迫道:“我说,我愿意叫你一声嫂子了!”她说完就跟要咬断舌头似的。

宫理笑了起来:“可我没想当什么嫂子。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草莓一愣:“哎?”

宫理转身却摆摆手,拉开出租车门就走了。

……

城市另一端。

“您一定要帮帮我——别说什么方体现在油盐不进,油盐不进是因为钱还没给够!管他妈一个亿、两个亿我都出的起,这个产业可以做大的,现在才刚起步!”一个棕发男人夹着包,打着电话快速穿过大厦外部的消防梯:“什么?您也听说了……他回来的传言?”

大厦夹缝的几个巨大的全息动态广告跃动着光彩,消防梯被映照的明亮,棕发男人脚一滑,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

他连忙站稳,一只手快速地把手上颈上各种贵重金属宝石摘下来塞在包里,对电话那头道:“那都是放屁!肯定是有人听说了他的名声来吓唬人呢!前一阵子我是收到消息,以他的名义说要约我在罗刹一谈,结果压根没人。”

“他真的早就死了,否则以他的性格,咱们能活这么多年?您别自己吓自己!”

棕发男人终于踩到地面上,大厦缝隙间的地面上,到处是流浪汉的床垫、燃烧的汽油桶、巨大的排风扇叶与垃圾。

他踏过尿骚味的水坑,正要往前跑,就瞧见一个女人高大的身影,挡在前头不远的路口处。

棕发男人本不在意,直到他越走越近,看清了她红色的套裙,随风轻动的金色长卷发……

高大女人点起烟,烟头微光照亮了她被烧伤的半张脸,以及她套装衣领处,塞着两把金色手|枪。

棕发男人猛地顿住脚,路边水坑倒映着他惊恐的脸与对面女人吞云吐雾的白烟,他半晌才颤着声音道:“……罗刹。”

罗姐笑起来:“啊呀。好久不见。”

棕发男人倒退半步,正要往后跑,忽然背后一个瘦弱的黑色身影高高跃起,两脚踏在他背后,狠狠将他踩在地面上!

棕发男人的手包甩出去,戒指项链撒了一地,在昏暗的巷道中闪着光,他颤抖着不敢抬头,但踩在他后背上的人却笑了笑,用力拽住他的棕发,几乎是要拧断他脖子一样,逼他昂头。

棕发男人看不清他的脸,也不敢看,只瞧见一双运动鞋,一件很家居日常的套头衫,风格跟他印象中那位大不相同,但笑声还是熟悉的。

棕发男人手指抠在地面上,无数想解释的话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说不出口,半晌道:“……请您宽恕。”

踩在他背后的男人发出低哑的轻笑:“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棕发男人颤抖道:“当、当然,自您离开之后,从未敢忘!”

“那你应该也知道名字的含义吧。”

凭恕。

凭什么宽恕。

“咔。”

棕发男人的脖子,朝后翻了过去,他终于看到了那位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