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楼上几位都下来了, 他们在楼梯处紧张的望着宫理,玻璃缸还坐在漂浮的金属椅子上,他皱着眉头裹紧毯子。

宫理想了想, 将小章鱼放在口袋中,走出去几步,躲开了柏霁之要拽她的手,站在了洞口处, 俯瞰着湖面上打头阵的木耳男。

她两手插兜, 笑道:“挺有意思的, 你明明知道我有能力让你们愿意或不愿意的臣服, 却冲过来威胁我呢。”

木耳男身边还有数位变异者领袖, 他们显然变异程度比其他人更高也更强大,但又因为没有失去人性和理智, 就成为了变异者群体中的佼佼者。

木耳男开口, 他发出声音时,那满身的新鲜木耳也在乱颤:“因为我们不需要王, 也不需要方体。我们不需要被任何人奴役。”

宫理看到空中振翅的,也是一群骑着驯化后的大型胡蜂的变异者, 他们的头目, 正是头部肿大, 脑袋上裹满布料红绳, 贴着黄色符纸的那位。

显然支持木耳男观点的,不止是一位领袖。

宫理笑着摇摇头:“我听说在灵力消失后, 某些污秽者开始捕食你们……”

黄符者开口是混沌的像是闷在缸里的水声, 但听起来也像个女声, 她态度更激烈:“那我们也可以抵御!我们耗费了多少精力驯服了变异的胡蜂和水黾,在我们最艰难的时候就自己活下来, 组建了我们自己的城市!现在方体就想伪造了一个所谓的眷族之王,来奴役我们!”

宫理:“为何就说我是假的呢?”

她手指着宫理,愤怒道:“污秽者都会捕食我们,真正的眷族之王必然也会把我们当食物当渣滓,怎么可能会来帮助我们!你或许有能力控制、欺骗我们的精神,但这些胡蜂和水黾你们却不可能控制!你们的蜂巢附近也被我们藏了这些虫子的饲料,你不离开,我们就会撒开那些饲料,让它们把你们都撕碎!”

她怒吼的这些话语,柏霁之它们听不懂,宫理在身后比了个让他们往其他洞口离开的手势。

木耳男更想平和的谈论这件事,抬手挡了挡,道:“只是请你和方体离开。我们大部分变异者对方体来的人,都抱有友好的态度,也没有袭击过你们。那么就当我们不存在吧……谁又知道这春城天灾,会不会是方体的一场骗局呢?”

宫理被这个说辞气笑了:“什么?你是想说这么大的天灾,是方体搞出来的?”

黄符女也气笑了:“你那是什么口吻!方体不就因为春城没有他们的势力而怀恨在心吗?在春城天灾爆发前几个月、前几天的时候,我们都听说过,外人鬼鬼祟祟潜进春城来!我是春城灵兽的牧民,经常要带灵兽来底层饮露食草漫步,我就见到过打扮奇怪的人在地面游荡!”

宫理惊讶:“那些人,像是方体的人?”

黄符女嗤笑一声:“反正不像是公司或者教会的人。”

等等。

她好像能抓住了一点……端倪。

材料上说对于外神的许多命名原则都来自于其他国家的资料。

甘灯说应对外神的主要方法就是送走或提前扼杀。

跟护士长合作救治项目的公圣会的人。

强大抱团的修真者是新国独有的一类能力者……

她脑袋里似乎有了些不敢细想猜测,而且她认为甘灯早就有过这类想法。

她内心的不寒而栗却在此刻不能表现出来,宫理只是笑起来:“如果方体想要废了这儿,干嘛还派人进来,结界一封,你们自己斗去呗,死得差不多了再来往里喷点杀虫剂不行吗?你们该比我清楚,死在这里头的方体队员可不少,且也没有几个队伍是冲着杀你们来的。”

木耳男:“可我身边有三个人,在离开居住地后被方体发现,并且强行掳走了。”

说起这个,围住蜂巢的变异者们都相当义愤填膺,还有人喊道:“鲁大哥他们一定被方体杀了!解剖了吧!方体就是这样为了实验没有人性的组织!”

宫理:“哦,你说的是那三位满嘴mmp的川地大哥?他们快治的差不多了。”

众多变异者惊诧:“……你、你也见过?!”

宫理:“倒也没见过,只是三位大哥实在是厉害。我们这边的干员只是因为在任务中途做饭,因为人多做了个鸳鸯锅,那几位变异者大哥突然从草丛里跳出来袭击暴打我们干员。后来干员们只得将他们先捕获,发现他们似乎有一定的理智和反应,甚至表现出了相当的嘴馋,还能说出音调奇特的话语,就把他们带出了春城结界。”

木耳男也震惊了:“……就、就这??”

宫理耸肩:“翻译器就是通过转译这三位大哥的话做的,翻译器不好用,也是因为那三位大哥不会说普通话。能做翻译器,就已经表明了,至少我们想要互换利益,而不是想要单方面的奴役。”

宫理想到她当年生活的末世大地上,因为辐射而变异的人们,他们既活着也死了,永远也无法恢复原状。

而眼前的人至少有恢复的可能性,方体的许多人,包括护士长还都为此努力着。

宫理以前说干就干,这次真是使出了十成十的耐性去说服对方。

木耳男有些心动,黄符女却冷笑一声:“变回常人?我要如何变回常人,像我们这样的家伙——”她扯向自己的头部包裹着的布料,用力扯断红绳,撕烂黄符,那些布料都是他们曾经的制服或衣装,布片纷纷落地,木耳男道:“别这样!叶宛!”

可她还是拽掉了一大团布料,宫理得以看清她的头颅。

在她口部以上,半个头颅变成畸形的半透明的巨大脓泡状,像装满脏东西的玻璃球。其中晃荡着灰绿色液体,而有黑色的毛细血管布满其中,她鼻子变成了脓泡上两个孔洞,眼球早已不见……

她似乎遇光非常痛苦,却也对着宫理愤怒而绝望道:“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还能变回去吗?我会信你的说辞吗!”

宫理沉默片刻,忽然道:“我不知道。我不是负责治疗的干员,但我想问……如果有游荡在外的变异者,遇到了你们,你们也会彼此抱团,会收留她吗?”

黄符女:“什么?”

宫理:“你们最近这些日子,是否接触过一个叫姜珠的女孩。她是我朋友的师妹,因为自己变异后就偷偷离开了。她的变异,跟你有些类似。我想问有人没有人见到过她——她师姐还在找她。”

黄符女动作忽然停下来了,她缓缓垂下手,半晌道:“……她是上个月来的,姜珠,才十六岁。她现在会为我们熬制阵痛的药膏……所以我才不能信任你,我不能,我所在的谷地里生活着最多的孩子、最多的其他地区都不愿意要的老弱病残——我不能轻信你这样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