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二人把平树的外套盖在红胶囊小人上, 把锁链拆断之后推着它往车的方向跑,生怕被人看到偷拿了瑞亿电力的机器人——就像两个拿了井盖去卖的小偷。

上了车之后,平树开车, 宫理打开光脑回头看向波波:“北国边境大着呢吧,你家到底在哪儿,看看地图。”

波波的红胶囊铁身体坐在车里,脑袋都快顶到车顶了, 平树道:“应该让它先传输回扫地机器人, 再带它走的。”

宫理道:“扫地机器人又没有手脚, 现在这样至少还能跑能拿东西。”

波波却对着地图半天看不出名堂, 它涂了白漆的手指点在光脑上, 画不出痕迹,只能虚虚地比了一个大圈。

宫理:“你是不是不会看地图?这么大一个圈, 我要是地毯式搜索, 给你搜一年都搜不出来吧!”

平树在等红灯的时候回过头,却轻声道:“……或许不是它不会看地图, 而是很多北方城市,都消失了。”

宫理一愣:“消失了?就像是……春城那样被抹掉了名字和地图上的存在?”

平树点头:“北方地区曾经是新国的军事、工业中心, 也曾经非常繁华。但, 过往的历史实在太复杂, 战争、企业和天灾, 让那边很多城市都没有人了,我曾经去过的好几座城镇都在这十年被抹掉了名字。”

宫理觉得这种做法无法理解:“这也太……生活、存在过的城市就这么被抹去……”

平树却很平淡:“不被抹去的话, 会有人强行生活在已经有天灾的地区, 会有利欲熏心的人想要开发天灾等等。有利有弊, 但让大家忘记,似乎是方体一贯的做法。如果它要回到的是那些被抹掉的城市, 那……”

他从小货车的储物箱深处,翻出了一沓布满裂痕的老地图,绿灯亮起,他往前开车,宫理在他身旁打开了地图。

地图写着是2145年前后出版的,比平树出生都早,估计是在他走私运货期间买到手,上面有很多红蓝色笔迹,标注着一些小路、服务站、旅店甚至是窝藏点和兑换货币的地方。看起来是等高线地图,但却有一些奇怪形状的阴影,地图上也未标注。

平树道:“以前我们做来往生意,凭恕负责跟别人谈价、搞渠道等等,我主要负责开车或者探路。因为他觉得开车很无聊,他很容易睡着……你真的要送它去北国边境?”

宫理转头看着在那儿指着地图,晃着脚看得很开心的波波:“反正我也无聊,三十天假期,出去走走呗,肯定用不了那么久就能回来了。”

平树从倒车镜看宫理的侧脸,忽然道:“我跟你一起去。我开车。”

宫理有些惊讶,但她还挺高兴的,有平树这样的旅伴,她可以一路吃喝不费力了:“嗯?你不上班吗?”

平树并没显出平日里的犹豫,只是依旧声音柔和:“我也可以请假。”

宫理手搭在司机座位靠背后头,笑着翻看地图:“真的呀,好高兴。有旅游的感觉了。”

平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本来同行是抱着更沉重些的目的,却让宫理轻飘飘几句话,变成一趟轻快的旅程,他忍不住笑起来:“啊,要买好多东西!我们要做好一路上什么人也遇不到的打算。”

宫理翘起脚来:“交给你了,我出钱——别嘛,有钱就是要花的,毕竟我懒得动脑花心力。”

波波大概意识到他们真的要带它回家了,又不舍起来,伸出手拽了拽宫理的衣服,又比划又转着手,宫理没理解。

平树道:“它应该是不舍得之前那家人,要不我托人送个消息过去,就说你要回家了——”

波波用力点了点钢铁脑袋,抬头的时候咚的一声撞在了车顶上。

平树要送宫理回住处,她却摇摇头说要回方体一趟,先不回家住了。她要把自己在图书馆里搭的窝收拾一下。

平树说先把波波送到罗姐那里,把它身上的胶贴和脏污都洗刷一下。

平树把车停下,宫理下车后正要往藏在某个变电箱里的方体入口走时,平树突然探出脑袋:“宫理!那、那明天见。”

宫理已经戴上了卫衣的帽子,转过头来也挥了挥手:“啊,明天见。到时候我给你发信息,去找你汇合。”

平树露出了她许久没见的笑容,用力点头:“嗯!”

……

宫理还特意去后勤部借了一辆悬浮小车来运自己这些天“攒”出来的各种生活用品。

她在图书馆里收拾着茶杯枕头和毛毯,还有她没吃完的一些零食,全都扔到悬浮小车里,而收音机又开始放着音乐,好像还是一首土的不行的甜蜜情歌,宫理听的想换台,但去拧了半天也不好使,反而声音越来越大,那个腻哑男声唱着什么“你的长发啊~你的脸颊像蜜桃”。

然后宫理就看到图书馆远端又出现了一扇木门,木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隙。

宫理:“……”

她不用想都知道那扇门通往哪里,她叹气道:“姐姐,你这也太明显了吧。别撮合了,他可用不着你用这点小手段,你那弟弟人精又手段多着呢。”

收音机里变成电磁声,又变成了古早女团歌曲:“哦哦~用点小小的心机又如何,如果你理解我经过多少辗转与考量~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

宫理肉麻得牙酸:“行行行我不说了,别盯着我啊!啊不会我不跟他在一起,你就不让我进来了吧?”

收音机又变成了pop:“nonononono~”

宫理笑起来:“别管我的事了,不如劝劝你弟弟少用点能力,我感觉他右腿的病情比之前更严重了呢。”

收音机也安静了一些,只是时不时有几首小调响起,宫理收拾的差不多,再看向那扇门,抓起了头发。

以前她觉得甘灯总想算计她的时候,并不讨厌他,因为有所图的人总是很好猜的。但上次,宫理真是怎么都没料到甘灯会——

这事儿倒也没什么,宫理也不是没见过为了卖殷勤上来就脱衣服的男人,但甘灯骨子里那副矜持倨傲又极其自尊的样子,总高高在上的,突然……

宫理想到他跪在积水浴室里的西装裤,感觉鼻子有点烫,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嘴。

奇怪,甘灯明明算不上她喜欢的类型……

她想了想,觉得最起码自己的三十天假期算是他当和事佬争取下来的,去跟他说一声自己要出去旅游也好吧。

宫理身后跟着悬浮小车,走向那扇半开的门,门内果然就是甘灯住所的休息室。这会儿是白天,窄窗外难得有阳光投进来,壁炉没有点着,房间里像是冬天的中午一样暖融融,宫理听到书房有说话的声音。

有甘灯的说话声,他声音一直像是有跟别人不一样的沙沙的、雾一般的颗粒感,很低很容易被他人的声音压住,却又总能被耳朵捕捉到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