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此去南方

朦胧中,有哭声不停地往华民初的耳朵里灌。他缓缓睁开眼睛,只见蓝天在晃动,也不知道现在是生、是死。

一双红肿的眼睛突然凑近,冰凉的手捧紧了他的脸,欣喜若狂地大叫:醒了!师哥醒了!

哦,是希水啊!

华民初又闭上了眼睛,喘了会儿气才再度睁开。从日本回来时间不长,生死的滋味倒是亲自体验了数回。

“学长醒了。”柯书的声音响了起来。

华民初扭头看,只见柯书一瘸一拐地过来,跪坐到他面前,满脸泪痕,激动地看着他。

“你们没事吧?”华民初挪动了一下腿,剧痛瞬间让他热汗直滚。

“师哥别动,你伤到腿了。”希水连忙扶住他,哭哭啼啼地说道:“都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师哥。”

希水的眼泪叭嗒叭嗒全打在了华民初的脸上,他抹了把脸,冲着希水咧嘴笑,“你们没事就行。”

希水扁着嘴说道:“可是伤了两个……”

华民初一惊:“两个,还有谁?”

希水点了点他的脑门,又指右边,“你,还有驴。”

华民初气乐了,一笑,伤处就扯得剧痛。正疼得眼花时,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视线中。

“这位是萧锋先生,是枫茗姑娘的贴身卫队长。”希水抹了把眼泪,泪中带笑地介绍道:“方才那辆汽车,还有开枪的就他带的人。枫茗姑娘就在十里坡等着我们呢。”

“华先生。”萧锋朝华民初点点头,彬彬有礼中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傲气。

原来枫茗姑娘到了!华民初的心顿时大安,撑着胳膊,忍痛奋力坐起。

不远处受伤的驴躺着,车老板被一个保镖押着、灰头土脸地跪在一边。之前狂傲不可一世的样子早已不见踪影。

“华先生,事不宜迟,小姐在等各位。”萧锋语气生硬地说道。

“好,这就走。希水,柯书,你们扶我起来。”华民初动了一下,又痛出一身冷汗。

萧锋的视线从华民初的伤腿处扫过,面无表情地转身往车夫那边走,“华先生慢一点,我先收个尾。”

他话音刚落,拔枪直接抵到了车老板的额上。

“不要杀我!”车老板浑身筛糠般地抖动,也就眨眼的功夫,风里散出了一股子尿臭味儿。

面对死亡一事,没几个人能毫不畏惧。尤其是被枪顶着脑袋的时候,其心中的恐惧可想而知。华民初拧拧眉,低声说道:“算了!他也是受人之命,我以持卷人身份把他逐出八行就行了。”

希水急了,甩开他的手,嚷道:“师哥,他差点要我们的命!”

华民初痛得直往柯书身上倒,勉强站稳后,弯腰扶着伤腿说道:“都是八行众人,我有责任保他的命。”

“又来了!”希水抚着额,无奈地说道:“师哥,他们都不把你当持卷人看,就不佩当八行人!”

“那是因为我不能让他们折服。”华民初一手搭在柯书的肩上,巨痛让他脸色煞白,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师哥,我是服你的。”希水赶紧扶住他,小声抱怨道:“是他们坏,不识好歹。”

“大家互不相识,为何要无缘无故地服我。”华民初往前慢慢挪了一步,扭头看向萧锋,“萧先生,放了他吧。请带我去见枫茗姑娘。”

萧锋冷冰冰地盯了他一眼,枪口突然一偏,打死了在痛苦中不停抽搐的驴。

车老板脸上的表情变得格外精彩,绝望,之后震惊,再到有了希望,最后泪流满面地爬过来,给华民初磕了几个头。

大家动手把华民初扶上车,往十里坡的方向急驰而去。

路明显较之前要好走了许多,在一片葱翠之中,一只八角凉亭琉璃的瓦从茂密的枝叶间探了出来。

在凉亭前停着一辆黑色小车,挡住了凉亭里的人,周边不远处分散着几个保镖,警惕地观察着四边动静。

华民初扶着柯书的肩,艰难地下了车,一步一挪地绕过小车,走向凉亭。

亭中的小石桌前有两个女子。一身淡蓝色旗袍、优雅而坐的女子正托着腮,看向远处青山。她戴着帽子,垂着黑色轻纱,遮住了脸。

另有一名姿容娟秀的女子立于其身后,眸子往华民初这边扫来时,脸上有了些许笑容,俯到坐着的女子耳边低语数句,双双往华民初这边看来。

不用说,这二人一是枫茗,一是她的侍女。

“枫茗姑娘,华先生来了。”萧锋几个大步跳上凉亭台阶,后面的话是与枫茗耳语的,华民初听不见。

枫茗此时起身,缓步往华民初这边走过来。众人赶紧让开路,让枫茗过来。

华民初须一手扶着柯书,无法像他们一样抱并拳行江湖礼,只笑笑,向她问好。

“枫茗姑娘,多谢相助。”

枫茗撩起帽子网纱和华民初对视了一眼,红唇微扬,“没想到八行新晋之主,是如此俊俏的少年郎,千年以来可谓头一遭!”

这张脸,美貌不输金绣娘。她胜在比金绣娘还要年轻,一双眸子水波潋滟,妩媚中带着几分俏皮。用华民初在日本留学时听到的词,这叫做,眼睛会放电。朝男人看上一眼,男人便有种被细微的电流击了心脉的感觉,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华民初被枫茗盯着,有些尴尬。为了化解有些僵硬的气氛,他主动把手伸过去,想和她握手,“初次相见,请多关照。”

枫茗歪了歪脑袋,美眸看向他脏兮兮的手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可不和人握手。这是西洋人的礼节,我不喜欢。”

华民初愈发地尴尬,收回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

枫茗眼波一转,看向他身边的柯书和希水,笑吟吟地说道:“萧锋刚才都跟我说了您的义举。有胆有情!八行有您做持卷人,重振有望。”

华民初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强忍着痛,把手从柯书肩上收回来,抱着拳说道:“姑娘谬赞,民初口拙,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枫茗托着他的胳膊,把他的手重新放回柯书的肩上,笑道:“说正事吧。这里还是北方的地盘,能不能过关卡尚未可知。您是国家追缉的刺客,我是前西南首政的遗孀,谁到手都是好筹码。这之后的路,全靠你我的运气了。”

华民初大感意外,小声说道:“我们以为枫茗姑娘能过关。”

枫茗摇了摇头,正色道:“我没有多大的神通,可既然接了谛听的信儿,就该担当。我只能说,尽人事,看天意。”

“有劳姑娘。”华民初感激地说道。枫茗与他毫无关系,此时却肯伸手相助。就凭这一点,他就得好好感谢枫茗。

“秀琳把衣服拿来,给他们换上。”枫茗笑笑,转身走回凉亭。

那位娟秀的侍女从车里取出三套女装,笑着说道:“你们三个都换上吧,从此刻起,都扮成夫人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