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隐秘身份

长街尽头,仙流所在的牌楼大门紧闭,笼罩在一片漆黑里。在后院的小阁楼里,金绣娘独自坐立不安,不时看向桌上放的一块手表。

敲门声响了两下,金绣娘的神情放松下来,扭头看向正打开的门。

进来的是启鸣。他对着金绣娘微微一笑,在金绣娘对面坐下,温柔地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了。”

金绣娘眼神空洞地摇了摇头:“白锦是被你杀的?”

“利用完了自当清除,之前我一直找不到万山河绘卷的下落,也没办法从墨知山那里套出消息,现在一切都好了,墨知山已经把秘密告诉了华民初,就等着他帮我们找到了,再加上方远极还有他身后的华谕之可以利用,我们一定可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启鸣拉住她的手,紧握着,低声说道。

金绣娘眉头紧皱,不安地看着启鸣,欲言又止。眼前的启鸣又熟悉、又陌生,明明就坐在面前,手与她紧握着,可她却觉得二人中间已经有了千万里的距离,无法跨越。

启鸣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安,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这些年我为了复清大业隐身市井,不惜装疯卖傻混迹江湖,忍受多少委屈?眼看着就要云开日出,这个节骨眼儿上,你不能临阵退宿。”

金绣娘轻叹了一声,小声说道:“我从北京就一直在暗中帮你,陪你演戏,让你接近外八行,生怕露出一丝破绽,内心承受着极度不安,甚至恐惧。但是希水的死,和你当初答应我的不一样。”

“这是场意外,而且我觉察出近来你的动摇。自从华民初这个人搅入外八行,你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绣娘,你以为你内心的纠结,我感觉不到吗,你这样,我可没办法说服我身后的复国会让你继续行动,如果他们不再信任你,我虽然是主事者,也保不住你。”启鸣紧握着她的手,神色越来越激动。

金绣娘抽回手,悲愤地说道:“就因为我知道太多你的计划?我根本不在乎他们的野心,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你!你说的梦想是复国安邦,救民于乱世。可是,我越来越觉得支持你的这帮遗老遗少,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光复自己过去的荣华富贵。”

启鸣脸色骤沉,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注意你说话的态度,谁不知道这是下策?可我们有什么办法?现在革命党得势,各路强硬军阀无一支持我们,指望着利用外八行的宝物两卷合一,找到行者山河的所在得到隐藏千年的财富,光复我大清江山。可你当初在北京八行会交卷仪式上,动恻隐之心,把绘卷交给华民初,这才弄成今天的局面!绣娘,就这样我也没有怪你,因为那是出于你本性善良,还因为我爱你,这可不是演戏。”

金绣娘呆住,根本不敢相信启鸣会对她发火。一直以来启鸣在她面前都温柔有礼,说话声音都没大过。

可启鸣没有管她的反应,脸色越来越难看,语气越来越重。

“当初,你父亲在两广总督任上被京城之人猜忌,满门抄斩,我当年虽只有十二三岁,可作为钦差大人的儿子,却也是拼了命求父亲,才救下的你。”

“是,你救了罪臣之女,启鸣,你给了我这条命,我无时不铭记这个恩情,所以我才遵照你的安排,同年隐遁于商女一行,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报答你,但是……”金绣娘越说越伤心,后面流着泪,呜咽着说不下去,手紧捂着胸口,慢慢地往桌前趴。

启鸣这才脸色稍缓,复又握住金秀娘的手,小声道:“没有什么值得但是的,这些都是必须经历的阵痛。”

阵痛?金绣娘苦笑着,用力往回抽回手。启鸣紧盯着她,手越握越紧,突然间站起来掀翻了桌子,直接把金绣娘抱进怀里。

“放开我!”金绣娘用力挣扎着,要从离开他的怀抱。

启鸣的手摁在她的背上,越抱越紧,最后嘶吼了一声:“绣娘!今日你为我所做种种,来日我必会还你。”

金绣娘停止挣扎了,她精疲力尽任他搂着,脸上全是汗水泪水,妆容全花。她急喘着、呜咽着,突然一口咬住了启鸣的肩膀,发出一声困兽般的悲鸣声。她害怕了,怕某一日在野心和权利超越一切的时候,爱情像风一样消散,她会成为弃子。从家破人亡的那一刻起,她便成了逝水浮萍,身不由已,随波流淌。

她悲哀于自己的命运,也无奈于自己的命运,偌大山河,却无一方能让她容身的安稳之地,就连眼前这个长年累月围在她身边的启鸣,也无法再让她感觉到安全可靠。

长久的静默之后,启鸣终于出声了:“冷静了吧?有华民初的消息了么?”

金绣娘点点头,哑声说道:“墨知山临终前的一个“申”字,指的应该就是上海,他们会去上海。”

启鸣惊讶地说道:“没想到万山河绘卷的真正位置是在那。”

金绣娘抬头,神色黯然看向他,问道:“你真的要和方远极合作么?他杀了希水……”

启鸣拧拧眉,面露无奈,“我以为我刚刚已经说清楚了,那只是意外。是希水自己冲过去的。”

金绣娘慢慢地推开了他的手,无力地摇头,“你的复国梦,不一定非得搭上华民初的命吧,你刚刚又杀了白锦,我一时间有些接受不过来。”

启鸣叹了口气,小声说道:“我何时想杀他了?方远极的人为了万山河绘卷,绝不会放过持卷人,只有上海是租界安全一些,况且那里势力错综复杂,又是大城市,方远极不会贸然行动。”

金绣娘脸色稍霁,轻声问道:“那我之后该怎么做。”

“红袖叛变,夺了商女之主的位子,你得到神通行的救济,那就安心在这牌楼等待。”

“等你的消息?”金绣娘不解地问道。

“不,等华民初的消息,我去做我自己的安排。”

金绣娘点了点头,忍不住提醒道:“方远极这个人,不可靠。”

“我心里有数,他倒好说,早晚可以利用他手中八行力量,但他背后的那个人深不可测,我会谨慎行事,总之我的目的很简单,十行者万山河合并,我要那份宝藏。”启鸣捧着她的脸,深情款款地说道:“绣娘,信我,我们能做到的。”

金绣娘曾经也无比坚信启鸣可以做到,可是到了现在,她却犹豫了。她迟疑了半晌,无奈地点了点头。

“柯书他们几时动身?”启鸣又问道。

金绣娘没出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前院面的小楼。

一扇窗子上印着三个身影,爵爷、花谷和柯书正在房里讨论启程去上海的事。他们已经在这里耗了一整个晚上了,始终没有达成一致。又一次长久的沉默之后,花谷忍无可忍地跳了起来,指着另二人吼道:“别都不出声啊,持卷人已经出发了,咱们也得跟过去,免得方远极的人威胁到持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