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红墙会社后不远处,一处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民宅内。金绣娘带着几名商女弟子,按着华民初的意思找到了这里,几人在院中站定,打量了一圈四周的环境 ,这才推门而入。

“行首,持卷人特意派人传讯,让我们来这里是作什么?”荇柔不解地问道。

金绣娘低声说道:“持卷人让我们分别去阻止方远极的人,让我在此处自然是在等她。”

荇柔了然地点头,“是为了红袖?”

金绣娘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却听闻一声娇哼,“华民初倒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知道让你们来找我。”

是红袖!

众人转头看,只见红袖缓缓从院中的染布架尽头处走出。身上是一身与金绣娘一样的朱色旗袍,挽着发夹,戴着檀木步摇,身姿摇曳,确实习得了商女风姿。

金绣娘眉头一皱,“红袖,你果然在这里。”

红袖娇俏地笑起来,声音脆生生的,透出些娇媚来,“师父可不能再称呼我为红袖了,得叫行首。”

“师徒阋墙,到了今日,也该有个了断了。”金绣娘看着她,片刻后,摇了摇头,抬手摸向发间簪子。

红袖动作跟她如出一辙,两人针锋相对,纷纷同时摘掉簪子,两枚玉簪卸下,两人长发翩然而落,红袖攥紧了手中玉簪,“我这行首,得出师了才当的安稳。”

金绣娘笑容柔和地点头,“徒儿好孝心,还知道要出师。”

红袖冷笑几声,握着簪子飞身扑上。金绣娘侧身闪躲,反手就是一击。不过红袖的武功在金绣娘想像之外,她当初对红袖倾囊相授,如今已经不是这个好徒儿的对手了。

又是数十招过后,金绣娘被红袖击中,摔倒在地。

一旁荇柔忍不下去了,上前扶住金绣娘,怒骂红袖:“叛徒,你怎么敢对师父如此!”

红袖看着被她打伤的金绣娘,无情地说道:“幼时,我投奔于师父,将师父当作我生命中的一切。是你亲口告诉我过,这世界最卑鄙的就是男人,但是我发现我错了,谕之先生告诉我,男人是帮我们取得一切的,现在的事实也正是如此。”

“闭嘴。”金绣娘抿了下嘴角血迹,“那人的话你也要轻信,你妄学驭人、现如今正被别人利用!”

红袖故作单纯地看着她,“怎么?你羡慕了?谕之先生重用的人是我,不是你。师父,你已经不如我了。”

金绣娘咳了几声,又有殷虹血迹顺着嘴角蜿蜒落下,她看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徒弟,满是悲哀,“你已经疯了。”

红袖笑得癫狂:“什么才是真疯,杀了你么?好啊,我愿意当一个疯子!从此之后,八行只有一个行首,那就是我!”

荇柔咬着牙放下行首站起来试图一拼,“红袖,我绝不许你伤到师父!”

“那你就试着当我的对手呀。”红袖咬住一缕发,冷笑着一步步逼近二人。

金绣娘带来的其她女弟子,早被红袖的人制住,荇柔平常的功夫就不如红袖,如今更不可能抵挡得住。

而正待红袖一步步逼近之际,一道慵懒的声音悠然传来,“我可不觉得被华谕之在乎的人,有多值得高兴,他不过一个混蛋而已,你说呢?”

红袖一惊,猛然一回头:“谁!”

风起,吹掉了挂在染架上的墨绿色布匹,那丝滑的料子寸寸滑落,一众身着枣红唐装的人立于布林之后,全都扎着红色的头巾。

红袖猛地瞪大眼睛,惊呼道,“洪门?!”

金绣娘咳了几声,扶着荇柔的手慢慢起身,看着站在其中的启鸣,惊讶地问道:“启鸣,你何时加入了洪门?”

启鸣点了点头看向红袖,玩世不恭地耸耸肩,“对不起咯,各位姐姐们,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加入了洪门想玩几天,不想遇上你们欺负绣娘。”

他说着,朝身后的人招招手,淡淡地道:“动手吧。”

局势瞬间扭转,红袖再厉害,也拿着枪没办法,不战自败。启鸣抱起负伤的金绣娘,大步走进了后面的小宅。

金绣娘对启鸣已经完全失望了,这个曾对他山盟海誓的男人,终是变成了她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

她无法面对这样的他,索性闭着眼睛装昏睡。启鸣也不吵她,安静地坐着床边,等着她自己醒来。

这时,外面处理红袖的人回来了,跪在启鸣面前,小声回话,“大人,都已经解决完毕。”

金绣娘闻言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了启鸣摇头叹息,“你做局,当真密不透风。”

启鸣的目光转向金绣娘,微笑着说道:“商女的行首,当然只能你来当。起来吧,华民初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大公馆。我们去当个看客。”

——

大公馆外,轿车终于缓缓停下。

华民初深吸了一口气,孤身一人下车,阔步向大公馆走去。

门口站着两列卫兵,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华民初。

在所有人看来,华民初今天必然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可这会儿眼见着这人旁若无人地往里面走,一时间却反而被他的气势逼得纷纷低下了头。

方远极的副官负着双手在门内等他,他一进来,马上就朝他行了个礼,直接带着他进了大公馆的宴会厅。

身着白色燕尾服的印度仆役推开了白色西式大门,装潢奢靡的宴会厅正中摆着一张长桌,上面赫然放置着两道绘卷!

他的老对手方远极此刻就站在落地窗前,一直没回头,但华民初分明看见方远极背在身后的手在微微颤抖。看来,这人和他一样,也害怕,也激动!

华民初的心突然就镇定了许多。

这时方远极转过了身,看着他,要笑不笑地勾了下嘴角:“看看,我们钟家大少爷终于露面了。”

华民初视线在厅内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他身上,讥笑道:“方司令倒是长进了,知道以礼待人,还会摆宴了。”

方远极并不在乎华民初的挖苦,打量着华民初,揶揄道:“你也不赖,不会只顾着哭哭啼啼,如今一个人就敢来赴宴。怎么真当我不会杀你?”

华民初笑笑,走到桌前看着两卷绘卷说道:“这大公馆上上下下全是你的人马,我若将八行众人带来,岂不是如了你的愿,正好让你一网打尽?”

“我手上的人命虽多,却从不杀对我有用的人。”方远极也走到了桌子另一边,看着他玩味地说道:“你那八行的行首如果能弃暗投明,来我麾下效力,我不仅不杀他们,还会帮他们壮大八行。”

华民初抬起头,冷冷地笑,“这么说,我还得替我那些朋友感激方司令的赏识?”

“我话还没说完,我可以不杀他们,但是你华民初——”方远极拉长了声调,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眸光淬了冰凌似的冷下来,“却是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