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安慰

等谢缚辞和邹卓二人出去后,姜沐璃脸色煞白地从黄花梨木柜里钻了出来。

姜沐璃踉跄几步,身子摇摇欲坠靠在柜前,眼底蕴满了疑惑。

太子殿下为何好端端的要烧她的家?

她姜家在江州生存多年,一向无冤无仇,父母亦与人为善,也从没有惹到任何长安城的大佛,他为何要这样针对姜家?

她仓皇不解。

随着屋外渐渐透进淡薄的烟火味,她攥紧拳头便要冲出去阻拦。

才跨出台阶,又忙止住了步伐。

方才她听到的对话里,太子殿下要找的姜家姐弟,恐怕就是她和阿臻,若是这时候她突然冲出去,根本是自己送上门。

姜沐璃紧张地来回踱步。

直到浓烟呛起,她泪眼婆娑,跑回屋里翻开梳妆台上的锦绣厚匣,翻开却发现她的那纸药方已经没了。

可是她记得当初并没有带走啊。

这纸药方她一直都收在了这个匣子里,除了阿臻,便只有当初对苏烈提过一次,难不成当时是表哥偷偷拿走了?

很快隔壁邻居也被这股突发的火灾吓到了。

左邻四舍皆跑了出来要帮忙灭火。

邹卓跟门神一样站在姜府门口,抬手一挥,便是七八个侍卫将火点得更旺了。

在这里当众纵火,又凶神恶煞不准人灭火,周围邻居见此状况,便也不敢惹事。

“你们说,这姜县令家里是惹了哪个大人物?怎么人都死了,孩子都不在了,也要把人家房子烧了?”

说话的正是平日里和姜家来往甚多的邻居,对此可惜地摇头。

“阿璃那丫头带着小臻也不知去了哪里,若是哪天回来,发现自己家没了,该如何是好啊。”大婶想到此处,眼眶不禁红了起来。

这姜县令可是难得清廉正直的好官啊,对待百姓更是亲善温和。眼见姜府都要塌了,也没人能够制止,旁边几个邻居都不禁难过起来。

其中一人实在见不得这种光天化日的霸王行为,站出来骂道:“是哪个心黑的烂人,烧人房子,小心死全家!!烧人房子,你会下十八层地狱的!!烂心肠的恶霸!!”

邹卓一听着这不堪入目的骂声,眉心一跳,下意识看向转角处的马车,遂担心他惹怒了太子,直接拔了大刀,插在姜府门前。

那方才还掐着嗓门骂骂咧咧的男人,见邹卓这个举动,吓得脸色一白,气焰也弱了八分。

马车上,谢缚辞慵懒地倚在软榻上,透过车窗,一错不错欣赏着烈火燃烧的姜府。

静默看了半晌。

他漆黑的眸里照映出跳跃的火光,最后转为沉静的墨团,愈发浓郁。

姜府的门匾脱落,他轻笑一声,笑声苍凉又渗人。

多漂亮的火焰,可惜里面没有人。

多漂亮的火焰,恍惚间,仿佛与那年凤仪宫的大火重叠。

母后温柔的脸庞最后化作一团火焰,将他团团包裹,母后一声声“澜儿,我恨他们。”如魔音绕梁般在他脑海里盘旋。

许久,久到姜府坍塌,如同废墟。

呵,烧了府邸又如何?

该死的人却早已不在了!

邹卓办完任务,沉着步伐行至马车旁,便听车厢内传入太子冷冽的嗓音。

“传消息给邹平,孤要尽快找到姜家姐弟,刻不容缓。回长安城后,孤就要见到这二人。”

邹卓本以为烧了姜府,太子多少也能解恨一些,没料到,他的恨意反而更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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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边,姜沐璃戴着帷帽从姜府后门跑了出来,躲在乐源坊转角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被烈火烧毁。

她泪水一颗颗从眼角滑落。

一直无助地低语“不要——”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自己充满回忆的家,转眼之间成了一团废墟。

她浑身发软瘫靠在墙边,明亮的杏眸红肿一片,哑着声来回骂道,太子是疯子吗?!

他为何跟她的家这样过不去?

姜沐璃蹲在墙角流泪,哭到浑身打颤,却正逢乐源坊的这条街敲锣打鼓热闹连连。

一名五旬老汉青天大白日手拿铜锣一路敲打:“鸣锣通知——江州匪徒皆被一网打尽——鸣锣通知——太子殿下奋勇献计抄了匪徒的老窝——鸣锣通知——太子殿下拯救了江州。”

路上行人听闻这段,即刻沸腾一团,满街欢喜声,尖叫声,众人纷纷来回追问具体情况。

具知情人士透露。

太子带着兵马一到江州便已经开始实施他所制定的剿匪计谋。

长达数十日的埋伏,先是抓获了一帮最为猖狂的匪徒。太子手段狠辣雷厉风行,直接将那些土匪的手脚剁了去,让野狗当着他们的面啃食,再当场剖腹割肠,场面血腥到一向作恶多端的恶匪都禁受不住,最终总算套到了匪徒的老窝。

路人听闻这段,有一部分人面露不忍,道:“太子殿下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而另一拨人却对太子所行很是赞赏。

江州匪乱为何最为严重?便是那些地方官员假仁假义,假慈悲,对匪徒的用刑不过挠痒痒,抓了一批也怎么都端不了别人的老窝。

太子这番行为虽说狠戾冷血,但最直接达到了效果。这样江州百姓便再也不用时刻担心匪徒扰乱,每日过的惊惶不安。

姜沐璃红着眼眶默默听完了这段。

在东宫时,太子对她算不上太坏,偶尔也让她产生一种他也许是个温柔心善之人,那夜他斩杀东宫侍卫,兴许是那侍卫做错了什么。

可今日发生火烧姜府一事,加上亲耳听闻太子行刑的手段,她才真正意识到,他根本就是个无情残暴又冷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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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天色灰蒙蒙。

姜沐璃收拾好悲伤的情绪,最后再深深看了一眼姜府,只能依依不舍的离去。

待她回到杨府时,谢缚辞还未回。

摘下帷帽,姜沐璃冷面进了净室,她一双纤柔白皙的柔荑放入冷水浸泡,一点一点洗清在姜府时染上的烟碳。

指尖上的痕迹像是怎样都清洗不干净,姜沐璃低着脸,晶莹的泪水一颗颗落入铜盆上,默默流泪到最后,哭声不禁从唇齿间溢出。

她哭到全身心都陷了进去,全然没有察觉沉稳的脚步声正在一步步走近。

“你怎么了?”

谢缚辞温润的嗓音从她头顶传来,姜沐璃怔了怔,忙抬手擦干泪水。

可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怎样都收不住。

收不住便收不住。

她的家刚刚没了,还不能大哭一场吗?

姜沐璃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抽抽搭搭哭出声来。

见她哭得愈发凶狠,谢缚辞淡然的神色有一瞬间慌乱。

他薄唇抿了抿,指腹轻拭她的眼睫,一点点的给她擦眼泪。

“怎么,可是孤不在,有人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