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相救(第5/6页)

云韶府距离御药院不远,只比御药院更偏东北些,秦缨边走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过年这阵子,宫中并无庆典,陛下年宴,也未宣舞乐,怎么我刚才听到你说她在练舞?她不是乐伎吗?”

晚秋苦笑起来,“您说的不错,我们都是乐伎,她的玉笛吹得极好,但……但自从前次南诏夜宴之后,她便觉得,做乐伎的,永远要藏在屏风之后,是定没有出头之日的,既如此,何不如去习舞?至少能站在人前,能被人看到。”

秦缨总算知道长祥那“心比天高”是何意了。

她微微皱眉,“习舞要自小修习,她从前体弱,如今哪能学得好?”

晚秋闻言摇头,“不,她身段纤秀,亦极有天分的,这才三个月,她已跳的有模有样了,只是体弱是真,她又太急于求成,不顾自己的身体,这才染了伤寒,她、她也十分不易……”

秦缨眉梢微扬,也不再多问,径直往云韶府去。

当初查双喜班的案子时,她来过云韶府,还与掌事太监于明庆打过交道,彼时行走宫殿间,还能听见乐伎歌姬之声,但今日进了云韶府正门,里头却一片静悄悄。

秦缨道:“怎么如此安静?”

晚秋轻叹:“今岁雪灾,陛下不设庆典,监领便不许我们练曲儿,这两月真是过的油煎一半,还听人说,陛下早就不喜此地,说不定哪日便要裁撤云韶府。”

秦缨皱了皱眉,又看向晚秋,“你是怎么进的此地?”

晚秋垂着眸子,“奴婢本是袁州官户女,因父亲犯了舞弊案,这才被充入宫中为婢。”

秦缨了然,难怪她对卢月凝尽心,多半是有同病相怜之感。

说着话,秦缨跟着晚秋绕过正殿,一路往宫苑深处的偏房而去,没多时到了一处矮小院落之前,刚走到门口,便听里头有吵嚷声——

“病的这么重,也不知是不是瘟疫,可千万别死在咱们屋子里才好!”

“不是病重的都要送去冷宫吗?怎么于公公还不发落她……”

“当然不能进冷宫,进了冷宫,怎么往上攀高枝啊,还想学《上元令》,拼死拼活跳了两个月,可谁知上元节陛下也不宣舞乐,竹篮打水一场空,真是笑死人了……”

“想凭这前朝之舞为自己改命呗,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恐怕还当自己是卢国公府的小姐呢……”

晚秋眉头一竖,大步入东厢,“你们够了!”

宫伎所居之处自是简陋,秦缨跟着晚秋进门,一眼瞧见南面靠墙的通铺角落里,卢月凝奄奄一息地瘫在一床打着补块的棉被里,而其他几个宫伎未想到秦缨会来,连忙堆出笑脸福身行礼。

卢月凝本闭着眸子任凭嘲弄,一听行礼之声,骤然睁眼,她惊诧秦缨会来,眼底嫉恨刚出,晚秋快步上前道:“御药院本不愿给药了,是碰到县主,县主让祥公公给你取了药,吃了药便会好的,你快谢谢县主啊……”

晚秋推了推卢月凝,卢月凝干裂的唇瓣微动,却哪里肯谢秦缨?

秦缨扫了另外三人一眼,道:“你们先退下,我有话与她说。”

顿了顿,她又道:“如今西北雪灾吃紧,陛下龙体抱恙,瘟疫之言可万万不敢乱说,否则吃苦头的是你们自己。”

秦缨语气和善,却听得几人色变,忙告着罪退了出去。

秦缨这时才上前,上下打量她一瞬道:“何必将自己闹得如此病重?若没了性命,还能图谋什么?”

卢月凝气若游丝,形容枯槁,混浊的眸子却死死盯着秦缨,见她依旧锦衣华裳,而自己却如此破败狼狈,鼻腔一酸,蓦地红了眼眶,但当着秦缨的面,又不能真哭出来,于是惨白的面颊硬憋出一片潮红来。

秦缨有些唏嘘,“罢了,言尽于此。”

秦缨与卢月凝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今日一朝心软,若真救人一命,也只当做了件善事,她转身而出,倒是晚秋急声道:“多谢县主大恩——”

离开云韶府,白鸳无奈道:“这人还未悔改呢。”

秦缨叹道:“她境遇跌宕,想不通也算正常,只是我能帮她一回,下一回如何便说不好了。”

主仆二人返回御药院拿药,刚出宫门,一眼瞧见谢星阑在外候着。

今日又是晴天,长空如碧,暖阳澄明,金色的光辉照在谢星阑身上,愈发显得他英挺俊逸,秦缨眼瞳微明,快步上前,“你怎在此?”

谢星阑温声道:“谢咏说你入宫了,便在此候着,我们回衙门说话。”

秦缨应一声,爬上马车,与他们一道往金吾卫去。

待一路进了内衙,秦缨才听谢星阑说起早朝之事,她眉头微竖,“你是说……陛下并无异样?那王钦乃是郑氏一脉?”

谢星阑眉眼晦暗不明的,“算是吧,但帝王心术,不易揣测,王钦曾受过郑氏恩惠,此番抢先弹劾,自然是冲着定北侯去的,大抵是为了那猛火筒之争。”

秦缨不由道:“定北侯倒是沉得住气。”

谢星阑眼底闪过一分冷厉,“他许是料定,此案只能到赵燮身上为止。”

秦缨关切道:“那你如何打算?”

谢星阑牵唇,“不急,前日派去代州的人来了消息,但只是些查证经过,说几个人证都找到了,但证词要明日或后日才能送到,此差拖了月余,也的确该给陛下一个交代,杜子勉与赵燮三人,先行关押,我亦想看看定北侯会如何。”

秦缨点头应是,“如此也好,那竹筒和香粉可有新线索?”

谢星阑肃容道:“走访了城中各处药铺、香铺与花鸟集市,暂无线索,但我想到另一处,未央池建成之后,去过的人并不多,且便是去了,也难知道那竹林之中有竹筒蜂,我派人去工部问,工部许多小吏都不知情,但在去岁九月初,他们自己有匠人被蛰过一次,我正在让他们摸查,看看有多少人知晓那次的事端。”

秦缨颔首道:“其实这两月我们的线索已不少,只是没有一个切中要害,但我想,倘若谁能与这众多线索都有干系,那此人便是嫌疑最大者。”

谢星阑手中压着诸多差事,秦缨也不打算在此久留,说了会儿话,秦缨便带着药膏回了府中。

翌日要为李芳蕤添妆,趁着天色尚早,秦缨拉着秦璋,一同为李芳蕤选了数样首饰珍玩。

第二日用过午膳,秦缨乘着马车,直奔郡王府而去。

还有两日便是婚典,郡王府装点一新,大红的灯笼与帷帐高悬,处处透着喜气,唯独李芳蕤待嫁半月,十分憋闷,一见秦缨,便拉着她去闺房中说话。

“你不知,我快闷死了,这几日母亲还教我学好些礼仪规矩,幸而我不是嫁去世家大族,等成婚之后,方君然若是让我守那些规矩,我定是不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