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止谈月一个人要写报告,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带去安全局,做了笔录。

这也不是宋枝香第一次过来,轻车熟路,她做完笔录跟工作人员打了招呼,结果被叫住,指了指走廊尽头的那间医疗室:“宋姐,医生在那里等你。”

宋枝香看看日期,今天正好是十五号,是她每个月回局里体检的日子。

她转了转右手手腕,觉得问题不大:“齐医生在局里?”

“在的。”工作人员说,“医生今天全班。”

宋枝香点了下头,脚步一转,往走廊末尾那间屋子走去。

医疗室还像往常那样,整洁明亮,一架隔断的帘子将里面的两张床隔开。宋枝香敲了敲屏风边儿,从电脑桌前转过来一个人。

齐医生穿着白大褂,衣服上夹着两支黑笔,没戴袖标,但衣服上别着标明名字和职务的胸牌。他看上去大概二十多岁,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吊成了高马尾,碎发落在额头前方,压着一双带着凌厉味道的剑眉。

宋枝香绕到椅子前,一屁股坐下:“每次我都觉得你不是医生,应该是古代那种飞檐走壁的潇洒侠客。”

“飞檐走壁,段萧会,让他表演一个给你看。”齐晋安道,“你是不是把体检的事儿给忘了,昨晚发消息怎么不回?”

昨晚……宋枝香想到自己渡过的、每一个睡得昏天黑地的晚上,她讪讪地笑了一下:“睡太早了没看见……”

齐晋安看了她一眼,抓过她递过来的右手。他宽阔的手掌一拢,把宋枝香的小臂抓握住,然后捏着她的手指,不知道从哪儿用了一股劲儿,整个手臂爆发出一阵不可忍受的麻痒,紧接着就是让人出汗的剧痛。

“没看见你的消息……痛痛痛!我靠你轻点儿啊你!”

宋枝香手臂绷紧,额头渗汗,咬着牙道:“你是要杀人吗!齐医生!!”

齐晋安猛地松手。

她一下子就不痛了,扣着桌边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你猜我为什么不愿意来……”

“那也没办法。”齐晋安站起身,在柜子里翻找着什么,“万一出现任何异化的现象,按照局里的规定是,就地击毙。我是为了你的生命着想,宋大小姐。”

宋枝香半死不活地埋在自己的胳膊上:“它真的好好的,我用我的节操发誓。”

“你的节操也没多高尚啊,宋枝香。”

齐晋安抽出一个文件,对照上面的字样看了一会儿,边看边道:“密语上一代首领‘傀儡师’,可是亲手把他那把属于封印物的刀插进了你的手臂里,虽然傀儡师已经死了,但他那把刀对你造成的影响,还残留至今。”

封印物,一种携带着特殊力量的物品,同时具有超自然的破坏力,被封印物“异化”的物品大多数都已经完全失控,被异化的人,不是被关进精神病院,就是死了。

齐医生不属于作战人员,他并不知道代号“傀儡师”的密语首领宋知宁,跟她的关系。

“被封印物伤到,还能保住命就已经算我运气绝佳了。放到小说里都是女主待遇。”宋枝香无精打采地道,话锋一转,忽然问他,“他们现任首领的代号是什么?你知不知道?”

齐晋安翻着文件:“叫人偶。”

“人偶……”

“如果你还在职的话,这也不算什么大秘密。”齐晋安重新抓住她的手,一股莫名的力量浮现出来,包裹住她的手心,“虽然你有被封印物伤到的案底,按照局里的规则没办法在一线作战,但以你的功绩,坐办公室当个副局长,没有人会不服的。”

“那还是算了吧……我现在就坐办公室呢……”

宋枝香嘀咕了一句,手臂又被他的掌心捏紧,她指节一抖:“不是吧,还来啊?!”

……

周奉真被盘问的内容,要比宋枝香多太多了。

工作人员给他打开门的时候,天色擦黑,他礼貌询问了一下宋枝香的动向,随后便按照工作人员的话,往走廊另一边找过去。

例行体检……?周奉真想起她受过伤的手,还有对方冲出去时像猎豹一样的速度,连一般的执行者都无法跟得上。

他这个未婚妻的身份,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周奉真的思路被一声痛吟打断。他的脚步停了。

这声音非常熟悉,他几乎能在同时想起她呼气时滚热的温度,把耳根撩起一片酥麻的热意。但这个时候,这种痛吟里夹杂着喘气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的。

“疼死了……”宋枝香是这么说的。

另一个男声响起,透着冷静:“都这么多次了,忍一忍。”

她短促地闷哼了一声。

周奉真站在门口很久,他望着隔断视线的布帘,沉默地走上前几步,然后再次停住了。

他的手抬了起来,攥住了布帘的一角,淡蓝色的布料被扯出褶皱,指骨绷紧,用力地骨节发白,整个帘子都发出难以负荷的细微撕裂声。

周奉真被这声音猛然惊醒,他飞快地松开手,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脑海中回想着祖奶奶说过的话:女人花心一点很正常,拴住妻子不是靠强硬手腕,是靠柔情似水……

但这几句话快要驯化不了他。周奉真的喉咙里往上冒着一股幻觉般的铁锈味儿,像血气,胸口像塞着一团火,他想起这个坏女人揪着自己衣领时的主动,还有窝进他怀里时乖乖的样子。

狐狸精的脑子都要被烧坏了,他闭了下眼,想起自己胳膊上的守宫砂,眼眶马上发烫似的烧灼,被始乱终弃的酸涩翻腾上来,再好的脾气都炸了锅。小周总咬着后槽牙,嫉妒地、冰冷地思考着——

女人花心可以慢慢调理,但这男的大庭广众、青天白日之下,就勾引他的未婚妻,做这种不三不四的事情。

真该死啊。

都是这个野男人的错。

周奉真说服了自己,他沉沉的呼出一口气,刚要撩起布帘,眼前的帘子就被拉开了。

活动着肩膀的宋枝香一拉开,跟周奉真面对着面,她愣了一下:“……你怎么不出声啊?”

周奉真也愣住,他的视线扫过宋枝香,又越过去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齐晋安。两人穿戴整齐。

“怎么了,傻了?”宋枝香捏捏他的脸。

周奉真摇头,把她的手拿下来。他和齐晋安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两人对视了两秒,齐医生看着他,表情忽然变了:“你怎么在这?”

周奉真盯着他的脸:“是你?”

宋枝香看看周奉真、又扭头看看齐医生:“你们认识啊。”

周奉真先是“嗯”了一声,然后猛然上前揪住了白大褂,扯着齐晋安把他一把拉出门外,哐得一声关上医疗室,揪着他的领子把人压在门板上,冷冰冰地道:“你刚才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