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校园文里的假少爷(14)

大巴车是早上六点出发。

从出租屋赶往客运站,其中还需要半个多小时。

天亮得越来越晚,四点半,万籁俱寂,整座京城都黑蒙蒙,尚未开始一天的忙碌。

出租屋里一片昏沉,窗帘没拉紧,外面的月光透了进来。

林言窝在椅子上,靠着墙角,睡得迷迷糊糊,被推醒时,还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脑袋里第一时间浮现的是‘靠,又穿了?‘。

他睡眼惺忪,被推醒了也没动,睁着一双从双眼皮变成单眼皮的狐狸眼,茫然呆滞地盯着黑暗中的纪妄。

眼中的一切都不甚明晰,这也让他反应的越发慢。

纪妄就窝在他身边,很轻的推着他,清透的月光洒在他宽阔瘦削的肩背上,他垂着眼,半边脸隐匿在阴影中,对林言比划了两个手势。

林言没看懂。

纪妄神色平静,又比划了一下。

林言还是没看懂。

系统看不下去了,在脑海里喊他:“宿主,赶紧醒醒,你们要赶大巴了。”

林言一个激灵,这才彻底回过神。

他甩甩脑袋,刚清醒就被迫接收太多讯息的脑袋有点不够用,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迟疑的看向已经去拎行李箱的纪妄。

纪妄穿的还是昨天那身衣服,不过大裤衩换成了黑长裤,依旧是9.9包邮款,上身套了件林言的灰色运动外套。

穿在林言身上显得肥大的衣服穿在纪妄身上,就显得合身又妥帖,宽肩窄腰长腿勾勒得明明白白,怎么看怎么是一个清俊寡言的少年郎。

“纪妄刚才……”林言顿了顿,“算了,不问了。”

系统:“是手语,纪妄自学的。”

“他什么时候学的?”

系统:“这个我不太清楚,但他刚才比划的手语很标准。”

林言沉默,几秒后,烦闷的捋了下头发,再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纪妄现在是‘残疾人‘——他失声了,说不出话了。

他已经从纪家高高在上的大少,沦落到如今需要用手语才能与外人交流的地步。

在他摩拳擦掌琢磨怎么拯救纪妄、拯救世界的时候,纪妄已经接受现实,在他忽视的地方,默默学习起手语,努力与他交流。

林言心底升起一股很复杂的情感。

……纪妄是不是太相信他了?

怎么有点傻白甜。

又跟他走、又学手语跟他交流,都不怕被他卖了吗?

还是说他真这么有亲和力,能让男主一见如故?

思考了一会儿,林言还是没什么头绪,重新打起精神,当当当走上前,从纪妄手里分过一个行李箱和大背包。

纪妄愣了下,抓着行李箱的手不放,固执的拽着两个塞满衣物、生活用品的行李箱。

“咱俩一人拿一个,分工合作。”从他手里拽不来行李箱,林言解释道。

纪妄没动,垂下眼睛,睫毛如脆弱浓密的蝶翼,在鼻翼两侧洒下浅灰色的阴影,他肤色苍白,病恹恹的,唇瓣也苍白薄削,微微抿直,就有点小可怜的忍让味儿。

林言:“?”

纪妄松开了手,林言松了口气,纪妄抬起了手,林言满脸茫然,纪妄开始比划,林言被他清透的眼睛看的心里发虚,一头雾水的点下头。

然后行李箱就被纪妄夺走了。

林言:“……”

林言下意识尔康手,胳膊上随后被纪妄挂了个大背包。

背包里面装的是贴身换洗衣物,还有充电器、插电板、台灯等等,不重,但都是耗钱耗时的东西。

现在一块钱得掰成两瓣用,林言宁愿路上累点,也没把这些东西丢

掉。

被纪妄分了工,林言有心再拿点东西帮他分担一下,但一看纪妄低下头,眼神回避的模样,便没有浪费口舌。

对于纪妄而言,可能多帮他做点事,心里才会踏实。

想清楚这一点,林言心里又开始不是滋味,怎么看怎么觉得纪妄乖巧老实。

瞧瞧好端端的一个‘多智近妖‘型商战男主现在都被祸害成什么样了,都怪该死的穿越者、重生者!

趁着夜色,两人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出租屋。

离开小楼,夜色下的小巷凄凉寂静,黑洞洞的巷口通向大马路,有街灯洒下昏黄灯影。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缓慢的走出巷口,前面的少年领头,背着黑色大背包;后面的少年拎着两个行李箱,其中一个箱子上还挂着一个编织袋。

路边刚支起早餐摊的小夫妻看向他们,有些好奇。

不过再好奇,他们也不会发问。

十八九岁的孩子能干什么?在校园里备战高考,在家里叛逆惹事,在校外为难得的双休尽情撒欢,都很正常。

没什么好问的。

林言带纪妄吃了在京城的最后一顿饱饭,一人要了碗馄饨、一叠小笼包,蘸着辣椒油和醋,吃的心满意足。

离开前林言还着重观察了一下小夫妻包包子的手法,决定以后混不下去了也支早点摊。

……

客运站不论早晚都很繁华。

周围管理的不严,一整条街都是卖东西的,隔壁不远处还有个小型农贸市场,经过时能闻见浓郁的鸡鸭味。

林言和纪妄先去换了车票,现在才五点十几分,天蒙蒙亮,天南地北的乘客们操着一口家乡话,就地坐在台阶上,或聊天或睡觉,等待自己的发车时间。

等候的时间很漫长,不时有大巴车满载客人进站出站,林言无所事事的坐在编织袋上,目光不知落在哪里,挑了下眉。

前往湖城的大巴六点准时发车,五点半就开始上人。

六点发车的一共有五辆大巴,客运站管理的并不规范,四周顿时喧嚷起来,大包小包的民工们快速往前挤,站里面还有往外涌的乘客。

纪妄拖着两个行李箱,被人群挤的随波逐流,他在前面开路,怕林言跟不上,艰难的转过身,瞳孔骤然一颤。

四周是流动的人群,耳边是喧杂纷扰的喊声,空气中是夹杂着汗味、信息素的混乱气味。

他喉结微滚,抓着行李箱的手紧的泛白——

林言不见了。

发现这个事实,他果断停下脚步,像艘没了方向的船,一动不动,定在人海中央,被来往不绝的人群焦急的推攘。

有生气的乘客直接张口就是埋怨,他依旧没动弹。

恍惚中,他听见了几声大喊。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纪妄神情平静,什么也没去想,直到被人拽住手腕,从人群里拖出去。他抬起眼皮,看见了林言的后脑勺。

站到人流较少的角落,林言才松开纪妄的手腕,扭头问他:“你怎么了?哪儿难受?怎么突然站那不动了?”

纪妄静静看着他,很轻的比划了个手势。

林言神色茫然,但连蒙带猜也能猜出纪妄在问什么,“你等等,我给你看一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