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有钱有势我后妈

这一会儿的餐桌上, 珍卿和陆三哥默默吃饭。

陆三哥大约不饿,只吃了一小碗面,就有一个中年男子走进来, 对陆三哥说:

“陆老弟,到处寻你不见, 原来享用夜宵呢。这个时候, 亏你老弟还有闲心。”

陆三哥站起身, 笑着说:“肖老板见笑, 舍妹初到海宁, 陪她用一顿便饭。”

说着,陆三哥叫珍卿自己吃,他就跟那肖老板一道, 走到西边偏僻角落里,坐下来说起话来。

那肖老板说话声音很大,话里话外的意思, 很忧心海宁的局势, 怕万一真的燃起战火, 坏了现在正茂盛的买卖。

陆三哥声音很低,没听清他跟肖老板说什么。

只见他跟那肖老板, 低声说了几句话, 他肖老板就转忧为乐,还哈哈笑出了声。

然后, 肖老板不再说geming党, 又说起这工人、学生, 天天跑上街市运动, 也不晓得, 究竟能弄出什么名堂。

珍卿这里吃着饭, 总能听见那肖老板的说话声,却几乎没听见陆三哥的声音。——他一则惜言如金,话讲得不多;二则不像肖老板那样,扯开嗓子嗨声聊。

珍卿暗想,这陆三哥虽然年轻,倒是个谨言慎行的人。

说到最后,那肖老板一改来时的愁容,整个人春风满面的。

言语间的意思,竟还把陆三哥引为知己,一口一个老弟,直夸陆三哥是少年英材,前途不可限量。

让珍卿听得纳罕不已。

这一会儿,珍卿吃饱喝足了,忍不住摸着肚皮憨笑。

她吃得都是家常面,味道可真是好极了。

后妈家大业大,可能会盛气凌人,以后难免要夹着尾巴过日子,但这生活质量,眼瞅着就上去了啊。

做人不能总往上看,还要时不时地往下看。

对比那些流离失所的农民,还有街上赤脚奔跑的车夫,她不知幸运了多少倍。

珍卿正在肚里思量,陆三哥走过来,拍拍她的脑袋,说:“三哥去送个朋友,马上回来,你要是困了,让阿永先送你上楼睡觉。”

珍卿只来得及说声“好”,陆三哥就匆匆地出去了。这陆三哥朋友还挺多的,看来是个搞事业的人。

珍卿在餐厅里也没事,就出了餐厅到走廊上,来回走动一下消消食。

时间已经很晚,她应该回房睡觉了。但走之前,总要跟陆三哥道个谢,说一声晚安。

珍卿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感觉有风从哪儿吹过来,她就特意站在这楼梯口处纳凉。

她站在楼栏后面,往一楼的大厅里看,就见有人走来走去的。

忽然,她看一楼大堂旁的茶座,两盆郁郁葱葱的盆栽旁,在酒吧见过的红裙女人,妖妖袅袅地坐在那里。

她身边有一位年轻男士,那男士手里捏着一只雪茄,偶尔抽上一口,很潇洒的样子。

这一男一女挨得很近,在钢琴声里喁喁细语,一副颇有情致的样子。

就见那女人拿出一支香烟,松松地衔在红唇之间。

那男士就拿出打火机,要给她点烟,谁知那女人猛然一个欺身,那脑袋就凑在男士脑袋前。

她嘴上细细的香烟,就怼上了那男士的大雪茄。

大概停了有几秒钟,那红裙女又把身子仰回去,极妖娆地吐了一个烟圈,不知跟那男士说了啥,就在那花枝乱颤地笑。

那男士就把身子欺得更近,还拉上了红裙女人的手手。

珍卿看得啧啧不已:这城里人真会玩,借点烟来调情,套路好深啊。

这个时候,珍卿就看见陆三哥,从饭店大门外走进来,经过那一片休闲的茶座时。

那红裙女人和那男士,一起招手呼唤陆三哥。

陆三哥就折转路径,走过去跟那两个人说话。

看陆三哥手插在衣兜里,姿态比较放松,他跟那两人说了两句,笑着跟那红裙女士握手,然后他就脱身上楼来了。

为免被人发现偷看,珍卿连忙躲开了。

没过两三分钟,陆三哥就上了二楼。

陆三哥走过来,揽揽珍卿的小肩膀,问她困了没有,珍卿说还行,他揽她的手就松开了。

他带她去坐电梯,站在电梯里面,他突然问珍卿:“五妹,你们来海宁后,给睢县发电报了吗?”

珍卿愣了一下,摇头说应该没有。

她从上岸以后就一直赶路,先送大田叔到医院,后来又到东方饭店,忙着洗澡吃饭。——着实没想起要发电报。

到五楼他们走下电梯,陆三哥带着珍卿,先到他的房间里——跟珍卿只隔一个房间。

进了陆三哥房间里,他叫珍卿稍坐一下。

珍卿说不用坐,打量一下三哥的房间,发现跟她的房间是一种规格,装潢风格偏西式一些。

陆三哥摇响电话,跟电话里的人说:“请给我接谢公馆。”

过了没有半分钟,陆三哥叫一声“封管家”,然后吩咐他明天一早到电报局,发一封电报到睢县,给珍卿她祖父报平安。

珍卿看陆三哥挂电话,赶忙上前道谢。

不管是真心假意,冲着他这细致体贴的举动,这个后哥哥太能加分了。

见珍卿有点犯困,陆三哥没有多说,把她送回她的房间,又打电话到前台,吩咐找个女侍应上来,陪着珍卿睡觉。

陆活云考虑的是,这五妹才从乡下来,这房里的许多设施,恐怕她都不会用,让女侍应守着她好一些。

珍卿倒也没拒绝。

陆三哥离开她房间之前,叫她不要害怕,他和乔秘书都住在隔壁,有事尽管来敲门。

……

珍卿洗漱完了,回到卧室里。

陆三哥叫来的女侍应,就睡在外面的沙发上。

她躺倒在软乎乎的床上,白色的屋顶,低低地悬在头顶上。

床后的墙壁是红木的,映着外面不熄的灯火,闪出沉暗的光芒。

海宁城就在江边上,江上客轮、邮轮、货轮,夜里也在穿梭来往,汽笛的鸣响声,仿佛就响在枕头边上。

珍卿在火车上都没失眠,这么雅致干净的房子里,盖着带香味儿的褥子,她反倒失眠了。

她脑子里转着很多东西。

她不知道后妈是个啥脾性,也不晓得杜爸是什么心思,这颗心一直悬着呢。

又想到睢县的亲友们,这回走得匆忙,全都没来得及当面道别。

李师娘、李先生倒好,亲戚子弟遍天下,他们家业也不薄,还有女儿李娟照应——家中日子总能过得安生。

但是杨家湾那里,绍衡死了,昱衡盲了,三表婶一尸两命。

三表叔该多伤心,姑奶奶该多难过。

可怜她从去年腊月,一直在县城的家里养病,没有机会去看望。

撇开她想逃避的这桩婚事,杨家人对她,可谓是仁至义尽,他们对她的好,不是一件事就能勾销的。

还有杜家庄的玉理,从小认识的玩伴,在一起玩了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