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投稿画画和看书

珍卿返校之后, 日子还是按部就班地过。

她在学校一边用心功课,一边琢磨选个什么题材,自己也画点连环画, 找两家私家的出版社投稿。

学习生活日复一日,她原来就不怎么好的功课——比如烹饪、女红啥的, 起色不怎么大。

不过其他功课的优势, 比如说德语、英语、国文、文学、历史、生物、世界史等, 越来越有优等生的势头了。

不但教国文的俞先生喜欢她, 连教外国语和其他科目的修女, 也渐渐对她另眼相看了。

而她的绘画课进步也大,教绘画的艾米利亚修女,是个三十多岁的安静女人。

艾米利亚修女, 除了虔诚地侍奉上帝以外,对音乐、绘画等艺术,也有相当浓厚的兴趣。

因此, 她偶然知道珍卿学过国画, 就对珍卿格外待见起来。

晚上自修课的时候, 她还让珍卿到她的房里,准备好了颜料画笔, 让她画一些中国式的画。

作为回报, 珍卿平常学水彩画和铅笔画,艾米利亚修女也会格外多指点她一些。

这个月返校后没有多久, 她们原先的斋务长——凤安娜女士辞职了。

凤斋务长已经结婚, 他的丈夫不久之前, 谋到一个很肥的官职, 只是要到蜀州去赴任。

凤斋务长闹来闹去, 没有说通丈夫放弃那份美差, 只得她放弃她热爱的教育工作,随丈夫一同到蜀州赴任。

接替凤安娜女士的新斋务长,是一个皈依天主的嬷嬷,她虽然为人古板保守,倒不像凤女士那样刻薄严酷,大家的日子真是好多了。

珍卿为此事舒口气的当儿,学校了发生一件不幸的事:

圣音女中正科女教员周明秀,被几个洋人酒鬼调戏侮辱,周□□奋起反抗,被众人侮辱侵害之后,把她丢在街上不管。

第二天她被巡捕发现时,她已经不幸身亡了。

如此骇人听闻的恶性事件,宁报当天就出了号外,痛心疾首地唾骂洋人恶行,要求租界当局严惩凶手,还枉死者一个公道,给中国人一个交代。

宁报的相关报道,很快被大小报纸转载。这一事件一经发酵,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教育界人士先展开行动,发起了严惩凶手的请愿活动。

后来人们见租界当局,以罪犯在逃为由,对这个恶性案件不予审办。这种傲慢敷衍的态度,立时激怒更多的人们。

这些自视高人一等的洋人,不但践踏中国人的尊严,而且侮辱中国人的智商。

教育界、妇女界、工商界等各界人士 ,更发起了抗议包庇犯的活动。

作为周明秀先生供职的东家,圣音女中反应却比较淡漠,涉及到洋人犯罪,他们似乎有意要冷处理。

但圣音女口的正科学生,还有中国籍的□□,那都是义愤填膺,自发组织起来,也加入了抗议示威的队伍。

校方倒也没敢逆潮流而动,但是只允许正科学生行动,严禁低年级学生参与——因恐安全不能保证。

但低年级的预科生,平常也都没有闲着。

她们留守在学校里,就帮着出去的学姐和先生们,做横幅写标语、裁剪小彩旗儿。

她们还写一些时评和传单,一份份抄写好了,由能出去的学姐们在外面到处分发。

作为这种大潮流中的一角,珍卿也体会到什么叫群情汹汹,热血沸腾。

当你在那一种氛围中,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枉死的周明秀先生,是预科三年级的国文□□,她没有教过珍卿,但在校园里面,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如今她的音容笑貌尚在眼前,想到她被洋人恶棍迫害,绝望凄惨地仆在冰冷的街上,哪个中国女人不能感同身受?

珍卿悲愤激动之下,填了一首《渔家傲》,发泄胸中激荡的情绪。

这首词是这样写的:

东洋西洋皆凌犯,烈士仁人血烂漫。

四亿人民屈辱咽,泪水漫,吾辈同人赴国难。

泱泱中华五千年,济济忠魂百千万。

天灾人祸几曾断,轩辕唤,神州儿女皆来捍。

写完这首词以后,珍卿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她不但为不幸的周明秀先生哭,还为这多灾多难的祖国哭,为这水深火热的人民哭。

国家如此积贫积弱,人民不但活得没有尊严,还随时被恶棍夺去无辜的生命,集合这么多人的力量,竟不能讨回一个公道!

多么可悲可怜可恨!

当时珍卿写完之后,梁玉芝在寝室里,抑扬顿挫地念这首词,念着念着她就哭了。

连平时死不吭声的施祥生,都走过来听梁念颂这首词,她也默默地哭了。

但唐兆云和曹汉娜,感受稍微要浅一些。

她们的西洋教育背景深,对传统经典教授得家国天下那一套,不能完全感同身受。

不过她们也说,珍卿这首《渔家傲》填得极有气魄,读起来简直震荡心魂,振聋发聩。

教国文的俞先生,碰巧看到了以后,震惊于一个小女孩儿,填出来的词这么铿锵有力,气魄惊人。

大家一致认为,这首词应该拿去校报投稿,甚至抄印在传单上,让学姐们在街上分发,让市民们也传看一下。

但俞先生比较谨慎,说这种词章直斥洋人侵略,在校报发出来会惹麻烦,可以匿名抄印在传单上散发,免得给珍卿惹麻烦。

另外,校报的主编荀淑卿学姐,她家里就是出版业的,可以看看她家里的报纸,收不收这样的词章。

珍卿、梁玉芝两个人,就跑到校报问荀淑卿学姐,她家里的报纸收不收这种词。

荀淑卿学姐一见大惊,满口赞美得不得了。

但她也说这种确实不能在校报里登,但她的一位崔世叔,办了一本针砭时弊的《昌盛报》,专登言辞辛辣、催人奋进的文章小品,可以送到他那给他瞧瞧。

没过多久,荀淑卿学姐就来找珍卿,说《昌盛报》的崔叔叔,一见她的词文就拍手叫好,二话没说就收下了,直接给了五块钱稿费。

崔叔叔叫荀淑卿学姐,叮嘱珍卿继续写文作诗,只要她写的东西,《昌盛报》来者不拒。

只是有一点,珍卿向《昌盛报》投稿的东西,都必须是《昌盛报》的首发,不能事先散播到别的地方。

如此以来,舍友们提议的,把她的词印成传单散发,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事件发生的这个月里,珍卿写了十来篇短文,还画了六组漫画。

这些作品,内容不太敏感激烈的,有的印到传单上,有的发在校报上。

像有的文章比较辛辣尖锐,攻击讽刺洋人的普世价值和双重标准的,就悄悄地送到《昌盛报》上发表。

她在校内校外发表的作品,经过这十天半月的散播,竟然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人们纷纷在打听“女娲之泪”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