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校内校外学习忙

周小姐泪奔着, 离了谢公馆。

珍卿和三哥两个人,默默坐下来吃瓜,忽然有人踩着高跟鞋进来, 听见是吴二姐的声音:

“浩云,我在路上看见周惠珍, 大庭广众之下, 哭得不成样子, 看起来伤心至极。”

陆三哥淡淡一句:“一时伤心, 总好过一世伤心。”

珍卿小心看三哥神色, 三哥是淡淡的,没啥特别的表情。

周小姐哭得那么伤心,三哥这么风轻云淡, 看来公子真是无情啊。

珍卿不由叹一声,吴二姐摸着她辫子,好笑地说:“你叹什么气?”

珍卿小声说:“我是想, 三哥太拔尖了——”

陆三哥睃她一眼, 那眼神带点冷意, 还真是不怒自威。珍卿立马噤声,把剩下的话吞进去了。

吴二姐也是好笑, 跟弟弟说:“这事情一了结, 你认真考虑恋爱结婚,别再晃荡了。”

陆三哥哼笑一声:“二姐, 正人须先正己, 五十步别笑一百步。”

吴二姐把外衣脱掉, 也坐下来吃点瓜, 闲闲地说:

“我是为了专心做事, 一直没有时间恋爱。如果哪一天闹起恋爱, 说不定马上就结婚生子,在家里做个全职太太。”

珍卿难以置信,还以为二姐是工作狂,这话听着都不像她能说来的。

那救死扶伤的医学事业,对二姐来说到底算什么呢?

她问二姐:“二姐,你学医不为救死扶伤吗?还费力办产护学校,传播现代医学知识,不就是要为更多人造福,随便放弃不可惜吗?”

珍卿这么高大上的说法,吴二姐和陆三哥都听得好笑。

吴二姐用一种回忆的口吻,说:

“一开始,我可没什么崇高的信念。是谢董事长跟我说,我这个人脾气硬,不好讲话,最好学一个专门技术,将来靠自己本事吃饭,不必巴巴地求人。

“其实学医才知上了当,就是做到总统的地位,还是有求爷爷告奶奶的时候。”

珍卿不由感慨,原来这么厉害的人,一开始也是为了找饭碗。

正想着,听吴二姐颇感慨地说:“西北的疫情,总算有望控制住。这天天调停人、调停钱、调停物资,快把人折腾散架了。”

说着她整个身子向后仰靠,深深疲惫地沉叹一声。

二姐正在说着,珍卿忽听楼上有动静,二楼的天井那里,刚才好像站了人,有一片深蓝色的衣角闪过去。

陆三哥随着她,也向上面看了一眼,神情淡淡漠漠的,但并没有说什么。

珍卿大约晓得是谁,陆三哥也未必不晓得。就是珍卿自己,也不时躲在上面偷听,所以也没啥好说的。

三个人聊着天儿,吃过晚饭,珍卿自己回房间,三哥到二姐的房里,两姐弟说话去了。

关于这连环画签合同的事,本来说要跟三哥说的,珍卿自己混忘记了。

珍卿顺顺利利地入学,开始在培英女中的走读生涯。

在这个学校感受一下,正如之前听大家说的,培英女中的风气,比圣音女中开明多了。

除了校长和庶务长是外国人,斋务长、教务长都是中国人。外籍□□也不少,但也不见得都是修女、神父。

中国籍的□□里面,很有两三个年轻男□□,点缀在这鲜花一样的女儿国里,还真是叫人耳目一新。

鉴于在圣音的不快经历,入学后珍卿一心学习,要多低调有多低调,要多老实有多老实,绝不轻易沾染任何是非。

珍卿藏在制式校服的海洋里,整个人一点儿也不起眼。

师生们对她印象都不深,就觉得是个很乖巧的好学生。

珍卿跟□□姐虽然同校,但低□□姐一个年级,每天能撞见她的机会不多。

珍卿上了三天学后,礼拜三的时候,听到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

——一直待在安远的钱姑父,忽然死了。

他倒并非死于疫病,是有一回取钱之后路遇劫匪,反抗之间被劫匪打死的。

钱姑妈和明珠姐,简直快要哭死过去。

按理说,钱家母女该立刻去奔丧。

但钱姑妈说大女婿的妈,她那位亲家母,准准是扫把星托生的,翻死她自己的丈夫,还有她大儿子一家四口。

现在,连亲家公也给翻死了,可怜他们钱家屡遭惨祸,留下她们这孤儿寡母,简直是天都要塌了。

钱姑母不但不要奔丧,还苦苦恳求谢董事长,请她找人把大女儿明月,从那扫把星亲家母身边接过来,还说必须让大女儿,跟那扫把星的一家子离婚。

……

原来,珍卿对钱姑母印象还好——她虽不像后妈这样厉害,总算是个和气明理的亲戚。

但经过这个突发事件后,珍卿深觉这种妇女的可怕。

这种妇女的脑子里,装着根深蒂固的迷信东西,神神叨叨的不说。

她对身边有些因果关系的判断,真的很莫名其妙。

她笃定地说她那位亲家母是扫把星,前后翻死了这么多人,都是亲家母的锅。

她这个理念很顽固,简直当作真理一样,任何人也不能动摇她。

而且,像钱姑妈这种旧式女人,只能依附他人而活,本质上来讲,其实是无能而自私的人。

不遇到难事还好,一遇到难事,她的本性即刻暴露无疑——她现在这时候,事事都为自己考虑的。

但要说她为什么这样,归根结底,还是旧社会的锅。

她从前未受过适当的教育,失了现成的依靠,也不可能叫她马上抛弃迷信,而有清醒自强的觉悟。

经过钱姑妈的苦求,在外地的谢董事长,也发电报来干预了这件事。

具体怎么商量的,珍卿无从得知。

反正后来,陆三哥真的离开海宁,奔安远城去帮钱家办事去了。

三哥走后的头一个周六,晚上的时候,杜教授带了一大帮客人来。

那帮客人不是学校的同仁,就是文化界的朋友,一水儿全是男的,杜教授却叫珍卿陪着吃饭。

坐在席上吃饭的时候,这帮人就夸谢董事长他们,说他们国难当前挺身而出,是当之无愧的商界楷模,是仁心仁术的慈善大家。

有一位魏经纶先生,同时混着教育界和出版界,与官面人物据说也有交往。

他跟大家神秘地透露说:

“中西义赈会的慈善家们,在此番西北抗疫中,募款募资有大功,应天政府内部有议论,要对义赈出力有功之人,施以升擢嘉奖。

“鄙人听宦途上的朋友说,龚老先生和谢董事长,都在嘉奖之列。官面上的肯定最有力,谢董事长正可借此,平息一下市井中的攻讦之言……”

说着,大家就议论起这义赈之事,除了夸赞谢董事长和她的儿女,重点讲起首倡中西义赈会的龚老先生。

这位龚老先生,出身平陵的龚氏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