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膜拜这画坛大师

珍卿根据父母的故事, 写的这短篇小说,在残酷的现实和希望的未来中,徘徊来徘徊去——最后取了个单字名, 叫《逃》。

不到两万字的小说,她先后修改了五六遍, 还是决定在残酷中, 给人不止一线的希望, 让阿葵的结局美好一些。

珍卿自己觉得这小说, 对社会黑暗的揭露, 不像有些大家那样血淋淋的,不够深刻彻底。

但魏经纶先生倒还满意,他说现在的许多作家, 对这个吃人的社会,揭露得深刻而恐怖,有时候会适得其反, 打掉很多人薄弱的信心。

而珍卿在小说《逃》中, 让人们寻找希望的路径, 就是教育。——这对世人是很好的启示。

而杜教授看了却哭得要死。

因为珍卿给文中的仲宣,安排了一个殉情的结局。

杜教授哭着问珍卿, 是不是觉得, 爸爸该给妈妈殉情,爸爸不该再结第二次婚。

杜教授这么一问, 反倒把珍卿吓着了, 她说当然不是这意思。

她这样安排仲宣的结局, 是想让爱情凄美一点, 也是为了展现阿葵这个人物啊。

……

没两天就到了端午节, 这一天正好是礼拜五, 第三节 课上网球课。

不少同学都在场地上对打。

珍卿在场地边扎着弓步,一直不停地练习挥拍子。

海宁七月的阳光,着实有点烤人了。

珍卿拿帕子稍微擦一擦汗,继续拿好弓步,孜孜不倦地挥着球拍子。

好容易挨到下体育课,运动短裤下面的光腿,都被晒得热热的。

跟先生还了网球拍子,珍卿去更衣室换好衣服,到置物柜里拿书包,和裴俊瞩、乐嫣她们,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今天是端午节,谢公馆的大师傅们,早几天就在准备各种好吃食。

她垂涎了这么几天,就盼着到今天的正日子,能大快躲颐一番。

端午节不是法定节日,培英女中的洋顾问,也不太在意中国的传统节日。所以端午本来没有假的。

培英女中的一众师生,之前向洋顾问和校长请愿,才争取到这后半天的端午假。

而且海宁这一阵子,有些局部的传染病疫情,学校明天也要打扫消毒。

所以她们周六也可以休息,等于这个周末共休两天半,想想都觉得是美事。

珍卿从校门里出来,跟同学们道了别。她在外面看了一圈,没瞅见黄大光,却听一个人叫她:“杜小姐——”

珍卿扭头寻找声源,是常给三哥开车的徐师傅。

她就拎着包袋跑过去,徐师傅请她上车,坐上车跟她说:

“杜小姐,抱歉突然来接你。实在是事出突然。

“陆先生之前就说,你有画画的才能,不想你荒废了天赋和热爱,一直想给你,物色一位大师做先生。

“之前那个,那个名画家,叫慕江南的先生,年初去欧洲办画展,结果他们的赞助者跑了,经费说不够用了,他们一队人就陷在欧洲回不来。

“陆先生听说以后,立刻托朋友转达意思,赞助了他们的画展……等于救了他们的急,慕先生感激陆先生,说愿意见一见你

“没想到,慕先生老婆死了,伤心啊,说病得月余起不来床。

“今天说能起来床了,就给陆先生打电话,说带杜小姐见一见。”

珍卿完全意料之外,问徐师傅:“你的意思,三哥之所以赞助慕先生,是为了让我拜师父?”

徐师傅连连点头:

“可不是嘛,陆先生为杜小姐拜师,观望了多少大画家,嫌这个会得太少,嫌那个太虚头巴脑,挑来选去,就看中了慕江南先生。

“为这个找先生的事,陆先生真是费尽心机啊。”

费尽心机?好像是个贬义词啊,不过珍卿也无心纠正他。

她赶紧整理一下形象:

把衣服褶子都扯好,把两条麻花辫重编一下,发带也赶紧整理服帖。

一低头见镂空凉鞋上,扑着一层薄薄的浮尘,她赶紧拿帕子擦拭干净。

慕江南先生的画展,珍卿只有幸看过一回,但给她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他画展上的每一幅画,她都好喜欢好喜欢。

可惜她来不及多看两回,就听说慕江南先生,带着他和朋友的许多画作,到欧洲办巡回画展去了。

慕江南先生学贯中西,少年成名,早就是国内炙手可热的画坛圣手。

他又在东洋、南洋、西洋都办过画展,现在已有蜚声国际之势。

可以说,只慕江南先生一人,就为中国人的绘画艺术,赢得了国人梦寐以求的国际盛誉。

她杜珍卿竟然有机会,拜这样的大师为师吗?——虽然还是不一定的事啊。

车子开到中国艺术大学时,珍卿首先看到路边的三哥。他身边还站着三个男女。

三哥一只手插在兜里,闲闲地站在马路边。她身边有个女孩子,正仰着头跟他说话。

那个女孩儿生得娇小,穿着荷叶袖的白衬衫,下面是石青色的褶裙,脚下是白皮鞋,头上顶着意大利草帽。

撇开别的不说,这女孩子挺会打扮。

珍卿这一会儿,倒没有别的念头,她快要见到慕大师,心里这个紧张哟。

珍卿从车子里下来,徐师傅帮她打上洋伞,三哥从那几位男女中,率先走过来拉过珍卿,给那三人介绍说:

“叶先生,陈小姐,莫先生,这是舍妹珍卿。”

然后,他又扭头给珍卿介绍说:

“小妹,这位莫先生,是巴黎美术大学的博士,学的是西洋油画,也是慕江南先生得意高足。

“这位陈小姐,是法国里昂大学高材生,如今又跟莫先生学画,可谓女界之先进人物……

“叶知秋先生,是慕江南先生小弟子,也是中国艺术学院的大学生……”

那陈小姐矜持地笑,跟珍卿客气地握握手,又扭头跟三哥说:

“陆先生过誉了,我倒愿意多做事,就是年纪轻、能力浅,还是需要多学习,更要向令堂那样的女界前辈,多多学习请教。

“只是晓得她诸事缠身,日理万机,不敢轻易去打扰。”

三哥就应付陈小姐两句,见那个叫叶知秋的学生崽,用一种学艺术的人,特有的单纯眼光,细细打量了珍卿一番,不掩喜爱地问珍卿:

“杜小姐,你的气质由内而外,散发着让你与众不同的灵气。端午放假,我们要去郊外写生,你来做我们的model,好不好呢?”

陆三哥的注意力,完全被调动过来了。他揽着珍卿的小肩膀,把她拉离了叶知秋,不动声色地笑:

“慕江南先生,吃午饭了没有?我们是否立刻面见?”

叶知秋愣了一下,然后很自然地说道:

“老师早饭是才吃的,他本来正准备作画,来了一位倒卖艺术品的掮客,絮絮说了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