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套路深的两个人

麦吉公寓的202室里。

珍卿告诉施祥生, 给她找了一份工作,要开始准备起来;而且从她现在开始,也要开始适应做家务。

施祥生听得心慌不已, 神情顿时紧张极了。

但她自己深呼吸一阵,勉强镇定下来。

她的眼神还是神经质地发直, 一瞬不瞬地看珍卿, 问:“是……是什么工作?”

珍卿拿起她的手袋, 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 还有印质一般的三本书籍, 都递给施祥生以后,才给她讲述起来:

“基督教女青年会的智育部,办了一个女工扫盲学校, 最基础的课程,要教她们识字、算账、唱歌,这都是你能胜任的。更深入的课程是以后的事, 你现在不用担心。

“比较难的一点是, 那些出身贫苦的女工, 因为没有受教育的机会,自身没有知识, 有时候会显得倔强、迟钝, 甚至是粗鲁、无礼……

“但我想你可以理解她们,她们没有受过好的教育, 也没有受过多少善待……她们的命运和你一样不幸, 甚至很多人比你还要悲惨……

“你跟她们, 是能产生同理心的。你只要将心比心, 对她们耐心教导, 动之以情, 她们一定能感受到你的诚心……”

施祥生看完扫盲夜校的简介,把三本教科书紧紧抱在怀里,她眼睛里有点惶恐,看起来思绪很沉重。

她本就苍白的脸色,因忧心紧张更显苍白,她的面皮和嘴唇都在颤抖。

珍卿拉着她坐下来:

“一开始的时候,学生也许不太好管,以后肯定会好起来的。

“而且你的同事,多是很温和的女教徒,非教徒的员工,也多是有爱心的女性,不会有你父母那样的恶人,你不要太担心。……你施家的人,很快会离开海宁,他们不能再伤害你……”

施祥生神情略恍惚,可以看出她精神很紧张,但她咬紧牙关,没说一句不行的话。

说起施祥生的父亲,珍卿问她:“你目前,还需要隐姓埋名,要不要改一下名字?”

施祥生的紧张感,稍稍去了一些,她秀眸中意蕴深深,颇动感情地说:

“珍卿,没有你的扶助挽救,我是断没有生路的。我打算随你的姓,再取‘扶助’的‘扶’字,就叫杜扶,你觉得好吗?”

始料不及的珍卿:“!”

她自然赶紧推拒:“你跟我的姓,我怎么能受得起?”

施祥生揉着手小声地说,没有什么受不起。

珍卿摸下巴思考,“杜扶”?感觉这名字怪怪的呢?

施祥生不安地看她:“你不愿意吗?”她很怕再多给她添麻烦,也很怕会让她为难。

珍卿连忙安抚她:

“不是不愿意,你这个‘杜扶’,跟诗圣的名字连音,恐怕有点引人注目,不大妥当。

“而且你我是平等的,要你随我的姓,我觉得也不妥。何不随你母亲的姓呢?”

施祥生神情虽柔弱,眼神却是坚定的:

“我生母即便活着,也是柔弱无用之人,她死了也护佑不了我,我不愿感染她的不幸。珍卿,天意让你救了我,我也能从你身上汲取力量。就让我随你的姓,好吗?”

百家姓里“杜”排47位,也算一个势力蛮大的姓。

施祥生想改姓“杜”,也未必姓的是她的杜,姓想姓杜也没有啥。

“杜扶”不行,按照施祥生的套路,难道叫“杜挽”“杜扶挽”?

到底取个什么名字呢?杜前进?杜光明?杜小康?杜向阳?

珍卿实在想揉脑袋,临到正经取名的时候,她就莫名变成取名废了啊!

诶?!说到“杜向阳”,珍卿拉着施祥生的手,喜获灵感地说:

“我写了一个小说,叫《逃》,女主人公命运多舛,但是她个性很顽强,摆脱了包办婚姻,以后还自学成材,成了一个师范生……

“我给她取名叫阿葵,因为葵花无论在什么地方,它一定是向着太阳长,向着光明去的。你觉得‘葵’字好不好?”

施祥生若有所悟,像受了点化似的,欣喜地抱住珍卿:“这个名字好,这名字寓意太好,我以后就叫‘杜葵’了。”

珍卿觉得好神奇,这名字就像一束光,把施祥生整个人照亮了。

说完了该说的事,珍卿再给施祥生打打气,看看时间也该走了。

但施祥生做人很细心,她说她记了一本账,都是她日常花销的钱。再加上看病吃药的花费,账已经记了一百五十块。——这些钱都是珍卿垫付的。

她给珍卿签了个欠条,预备以后挣了钱还她。

珍卿倒也没有推辞,这未必不是施祥生以后人生的动力。

“施祥生,你好好修养,好好学习,好好学习自理,我相信你一定行的。”

施祥生微微一笑,说:“珍卿,你从现在开始,就称呼我为杜葵吧,我从这个名字,开始我的新生。”

珍卿愣愣地点头,说了一声:“行吧,杜葵。”怎么这么别扭得慌?

珍卿和陆三哥回到车上。

时间已经快八点了,天光竟还是大亮的,陆三哥跟珍卿闲聊:

“谈得如何?”

珍卿还有点疑虑:“我看她颇有决心,就是身体还虚弱。还要养养吧。大概还要一两个月。”

陆三哥觉得有义务提醒她:

“我听阿永说过了,她是郁症引发厌食,一直离群索居,未必对她修养有利。

“你们荐她到夜校教书,不妨早点让她住到基青会里。基青会专门救济妇女,会有人关怀开导她,也便于她适应学校氛围。

“小五,我的建议,最多再让她住半个月,就让她去基青会吧!”

珍卿觉得,三哥不愧是三哥,他其实说到了点子上。

但回想施祥生的样子,珍卿还是心存疑虑:“她长久受到精神虐待,之前又厌食小半年,身心受损极大——”

陆三哥神情温和,但语气不容置疑:“小五,你心知肚明,她将来只能靠自己,你不该放任自己心软。”

珍卿一时纠结得很,不由反诘三哥:

“照三哥的道理,钱姑妈和明珠表姐,也不该容流于谢公馆,那怎么还由她们住着?”

陆三哥愣了一下,扒拉一下她脑袋,摇头失笑:

“谢董事长对钱太太,还有一点姑嫂情谊,自然不忍心赶她。不过在楚州,她也跟我坦言,冥顽不灵又能搅事的人,不好长住一起,她有打算送她们到外头住……”

三哥摸到珍卿的头发,感觉热潮潮的,他稍微退开一些,轻声问她热不热。

珍卿回一句“还行”,想着钱家母女的事,真是替大家长感到茫然:“那以后如何呢?帮明珠表姐寻个亲事吗?”

珍卿其实隐有耳闻,钱姑父死之前,已在安远办好房子,钱家母女过去就能入住。

嫁在安远的明月表姐,也想她母妹去安远,方便她和丈夫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