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新女性报》开刊词(第2/3页)

“哈哈哈,我是谢公馆的小姐啊,不过一夜之间,仅仅一夜间,你们把我变得贱人还不如……”

说着,□□姐打开那红木盒,把那里面的一封封信,通通拿出来撕个粉粉碎,然后都扬到晶色的雨帘中。

然而沉重的雨水压着纸屑,它们想飞也飞不起来。

那胡先生满头满脸的血,见□□姐撕掉那么多信,他扑到泥浆地里想捡拾起来,不过徒劳地把纸屑揉得更脏。

他狠狠地捶打自己胸膛的,痛彻心扉地仰天嚎啕:

“我以为她柔弱无助,我以为我酒后无德……却是她精心设下的骗局……音儿,我不求你现在原谅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给你当牛做马也好……”

说着,他在雨地里跪着爬向她,他抱住她小腿痛苦嚎啕,还念起一些倒牙的诗句,说什么你是幽丽的一丛花,我是围护着你的篱笆……

珍卿忍不住扭回头发笑,陆三哥也看着她发笑,问她:“你若是给人写情诗,必定比他写得好。”

娇娇拿手指嘘他们,指指正认真读报的仲礼,仲礼还在读珍卿写的开刊词:

“……一个女孩子来到世上,她必定先成为别人的女儿,之后才继续有别的角色。

“她做别人的女儿,是否接收到家人理智的爱与感性的爱,就决定了她能否把理智的爱和感性的爱,恰当地传递给以后的家人和朋友。

“她做别人的女儿,是否接受了适当的教育,就决定了她是否能成为理性智慧的妻子和母亲。

“她做别人的女儿,是否拥有了合理的经济权力,就决定了她是否能在夫家拥有应当的地位和尊严。

“事实上是,很多人作为别人的女儿,没有收到充足适当的爱,没有受到充分适当的教育,没有获得合理的经济权力,却依然做了别人的妻子和母亲。

“但是,她的父母对她像个女佣,或是一个无思想的花瓶,她的夫家更不把她当做主母,她是低下的无能的家庭角色,她还是做着女佣和花瓶……

“妻子和母亲的角色,是她们无法落实的虚假角色。

“那么她对社会能充当什么角色呢?

“她的性情学识足以交到朋友吗?

“她的知识学历足以胜任工作吗?

“她的经济能力、人脉背景,足以支撑她做点利他的慈善工作吗?……

“如此以来,她真实的人生角色在哪里?她人生的地位和价值从何而来呢?……”

□□姐仰头发着狂笑,她自由地受着天雨的洗礼:

“我痛不欲生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千夫所指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对那个贱人嘘寒问暖,你兴匆匆地要迎娶她入门!

“十天以前,我总是想不明白,那贱人为什么害我,我如今终于想明白了,因为我什么都比她强,我有的她做梦也梦不到……所以,她嫉妒我怨恨我,想要毁了我……

“可是,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对你死心塌地,满心满肺地爱你啊,我对你比对我的亲人,要用心十倍百倍。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胡梓,你对得起我吗?!我恨不得咬死你,你对得起我吗……”

说着她抱着□□姐的腿,涕泪与雨水一同流下,他信誓旦旦地说:

“音儿,我是罪该万死,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就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姐狠狠踹他一脚,然后笑得像个失心疯,随后,她就从楼下进了主楼里面。

吴仲礼在念开刊词的后半部:

……孩子也许还能爱母亲,让她做一个真实的母亲。

但大部分的妻子,终归是丈夫的奴隶,区别只在于,有些妻子的丈夫还算温和,还算负责,她们自觉是幸福的奴隶;而相当一部分人,是真正在当牛做马,切切实实给丈夫——甚至儿女做奴隶的。

女人对于社会,还有繁衍种族的贡献,但女人对于家庭的意义,往往是被看轻了的。

她们之所以被看轻,是生存和价值寄附于他人,走不出男性设置的圈养圈子,没有充分受教育的权利,没有到社会上做事的能力,自然也没有自给自足之力。

若是找到一个良善的丈夫,家庭就是幸福的猪圈,房屋衣食皆有人供养,人生最痛苦的时刻,就是死亡的那一瞬间。——但幸福的猪圈很难遇到。

若碰巧遇到一个中山狼,那么家庭便是一个死亡的囚笼——走不出去会死,走出来也大概率会死。

……

所以我要来告诉你们,在许多薄恶男子的眼中,女性究竟是什么吧。

……

最后归结到一个问题:女人对自己来说是什么?

过去的很多女性,根本找不到自己,自然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我想敬告女性同胞:

你要做自己的母亲,多爱一爱自己;

你要做自己的朋友,多慰一慰自己;

你要做自己的先生,多教一教自己;

你要做自己的主人,多管一管自己。

但我最希望的是,你去做自己的神灵,永远自主沉浮,永远保佑自己。

吴娇娇听得都瞌睡了,吴仲礼从头念了一遍,迷茫而无聊地丢开报纸。

他嚷着“一点没有意思”,娇娇说叫小姑陪着玩点别的。

然后室内忽然来了电,金妈过来叫两个小的,给他们住院的妈打电话报平安。

珍卿站在东边窗户下,看着封管家扶着胡先生,往北尘楼那边去了。

这么狂风暴雨的时候,四姐打得她头破血流,贸然赶他出谢公馆,路上出个什么事故,谢公馆受不起这个风波了。

陆三哥捡起那份《新女性报》,大致翻看一遍笑一笑,拉着珍卿到沙发上坐下,问珍卿:

“这篇开刊词是你做的?”

珍卿心不在焉地点头,陆三哥端着酒喝两口,好笑地说:

“倒有点愤愤不平之意?”

珍卿惊讶地一挑眉,“咦”了一声,回想自己的心路历程,还真是有点愤愤不平。

陆三哥抹着她脑袋,顺势揽着她肩膀问:

“你觉得我们家的女性,还是附属于男子的奴隶吗?”

珍卿回想谢公馆的女性们:“至少,母亲和二姐都不是。大嫂和四姐,其实也不算是,她们都是自己思想的囚徒,可不是哪个男人的奴隶。”

三哥又抿了一口白兰地,笑问:“那你呢?”

珍卿哼哼了两声说:“谁若叫我做奴隶,我必然叫她灭亡。”

陆三哥抚着额着失笑,真是好不柔顺的小丫头,说的话比铁石还要硬,他接着这话题问:

“那在你的标准里,怎样的家庭生活,就等同于是做奴隶呢?”

珍卿觉得有点子犯困,把脸庞搁在沙发上,闭着眼在脑海里思量,深呼吸两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