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总巡捕房走一遭

从阮、姚两家反目成仇, 姚铃儿总找阮小檀麻烦,终于作得自己被退学,校园一霸离开培英女中, 其他的虾兵蟹将不敢冒头,培英女中总算风清气正起来,

一个礼拜三, 珍卿在操场上田径课, 庶务长派人找她接电话。

她这一去接电话, 直到体育课结束, 她还没有回来。

熊楚行和悲俊瞩,刚从置物间出来,就见珍卿拎着书包袋, 飞毛腿似的跑向校门,远远瞧见她上了辆汽车,汽车刺溜一下开跑了。

熊楚行有点忧心:“珍卿家里, 别又出事了吧, 谢公馆今年走背字, 事情一出接一出……”

裴俊瞩撕下糖纸,把琥珀色的太妃糖放进嘴里, 轻推熊楚行一下:“你不要乌鸦嘴, 说不定是好事呢?”

说着也递给熊一块太妃糖,本来给珍卿、乐嫣、米月, 一人留了一块的, 米、乐俩也人不晓得哪去了。

珍卿心焦得很, 明明这个月杜太爷出门很少, 也没听慕先生再投诉他, 没想到还是作出祸来了。

就在两天前的夜里, 慕江南的联合画展出事了。慕先生在进步社的一楼储藏室失窃,丢失了一共十九幅展画。

巡捕房的人接警之后,立刻展开地毯式的搜查,并且提审讯问一切相关人员。

警察今日又忙活近一天,排查进步社的邻舍,审查进步社工作人员,以及慕江南先生师生等。

巡捕房究竟查出什么名堂,来接珍卿的阿成告诉她一些。

首先,这帮神通广大的窃贼,并不是在夜里作案,而是在慕先生他们刚刚收画入库,暂时未有人关注储藏室时,光明正大地在后门停了辆卡车,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就拿走了十九幅展画。

慕先生的联合画展,将要告一段落,因此才把展画集中收放储存,收到货款的马上寄送出去。

没想整个展览期间都没事,刚要结束就立刻出事。

经巡捕房技正检验,后门和一楼储藏室的门,都没有发现撬损痕迹,如果它曾经被开启,那一定用的是钥匙。

进步社所有人的钥匙,巡捕房的技工都作了检验,只发现慕江南先生的钥匙上,有配钥匙的模具泥的痕迹。

近一个礼拜的时间,能接触到慕先生钥匙的人,都被进行了严密的询问审查。

然后,一个嫌疑非常大的人,杜太爷就浮出水面。

这三个多月画展期间,杜太爷就像个厉鬼似的,纠缠上了慕江南先生,前两个月来得非常频繁,后两个月来得少些,但出事的这个礼拜,他来得又勤快了。

杜太爷一来进步社,就在各层展室转悠,一寻着机会,就偷摸往慕先生公事房跑。

进步社不止一人看见过,杜太爷神头鬼脑地,在慕先生公事房外头转磨。

慕先生被他扰得没脾气,看在珍卿的面子,只吩咐说大家一定把他的公事房锁好,别给老头闹太难看。

就在出事的前一天,不知怎么回事,慕先生公事房门没锁,杜太爷逮着机会溜进去。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就鬼鬼祟祟钻在桌底,一看就知道没干好事。

听阿成讲了这些详情,珍卿一巴掌拍脸上,她以为是祸从天降,没想到自取其祸。杜太爷的行为,实在难以解释。

珍卿又拍自己一掌,她真是前世不修啊,前世不修。她以为杜太爷老实学乖了呢。

阿成赶紧劝诫:“五小姐,想来也不要紧,太太和陆先生跟总巡捕房的人在交涉,肯定能先保释下来。这样的通天盗案,说破天不会是太爷做的。

“这帮该死的洋鬼子,肯定邪了心想讹钱!不过话说回来,钱能解决的事,在太太和陆先生这,都不算事。”

珍卿塌着肩膀叹气:后妈和三哥有钱有担当,那是他们的好处,平白无故地,杜太爷给人添这么大麻烦,想想都觉得无地自容。

阿成尴尬地沉默一会,还是给珍卿打预防针,说巡捕房的人去抓太爷时,杜太爷疯了似的,一直不愿意配合警察,几乎是被拖拉到总巡捕房的,杜太爷吃了大惊吓,受了大刺激。

反正待会儿看见杜太爷,五小姐应该有点预备。

珍卿赶到总巡捕房时,正撞见谢董事长出来,说她马上把保释金办理好,祖父今晚就能出来。

陆三哥还在楼上,跟他们那督察长贺文斯说话。

阿成进去使了不少钱,一个中国巡捕就带着珍卿,到了后头的押房里。

杜太爷没被关在押房里,而是被铐子锁在铁栅栏上。

他整个人狼狈颓唐极了,像跟人打了几场架,又在地上滚了几十回。

他身上哔叽布的绿长夹袍扯破了,露出里头絮的白绵絮。

他惯常戴着的瓜皮帽也不在,一颗光溜溜的花白脑袋,就那么惶然地暴露人前。他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迹子,像个猴儿似的被挂在那儿。

他看起来吃了不小惊吓,精神完全不镇定,老铜钮站在他身边,茫然无措地守着他。

珍卿赶紧跑过去,拉着杜太爷问怎么回事,杜太爷一见着珍卿,像见着救世主,孩子似的呜哇大哭起来,哭声听着是嘶哑的。珍卿来之前,他大约没少叫唤。

有警察呵斥声太大的杜太爷,杜太爷惊恐万状地闭嘴,然后拉着珍卿的袖子,不住声说不愿意在这儿,叫珍卿快点让他出去。

听巡捕房的中国巡长说,杜太爷一直胡言乱语,只说些神迷鬼道的话,拒不配合讯问,一直没有录上有益的证词。

之前把他关在里头,他没完没了地乱喊乱跳,所以干脆给他绑在外头,叫一个仆役守着他,他倒能肃静一些。

珍卿恼恨又心疼,跟这中外的巡长巡捕都使了钱,给杜太爷梳洗了一下,守着他喝了一杯热茶水,老头儿神智才清楚些。

珍卿哄了杜太爷半天,杜太爷才从头到尾地,讲清他为何总在慕先生公事房鬼鬼祟祟的。

这事说起来,还是封建迷信惹的祸。

杜太爷找算命先生看过,认定慕江南先生命薄运蹇,而孙女珍卿命厚运深,慕先生一定会妨害到珍卿——珍卿今年总不顺利,叫杜太爷更认定这一点。

但碍于慕先生是下金蛋的鸡,不好叫孙女就甩开他。

所以,杜太爷听信算命先生的话,从慕先生的阳宅上着手,意图帮慕先生改改运势。

改运势要用些小招术,如移动一下床的位置,在某方位上摆一盆兰花啊,在某方位不能出现乌龟啦。

可慕先生不信风水相术,无论如何不配合杜太爷。

杜太爷一直纠缠而没有结果。他被慕先生警告,因此害怕招惹官非,被珍卿威胁,他怕影响祖孙情谊,不利于他晚年生活。所以,他很消停了一段时间。

可怜珍卿总遇些小事故,让他心里不能安定。

上礼拜又听黄大光说,珍卿好好地走在路上,忽然一个广告牌砸下来,就差那么两三步,就会砸到珍卿身上,黄大光说五小姐吉人天相。但心神不宁的杜太爷,反倒下定了决心,非得帮慕先生改改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