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能武能文的一天

从谢公馆网球场向上看, 瓦蓝的天上,无论是棉花似的云朵,云天下的屋角、枫树, 还是扯金丝的阳光,让人有一种悠闲的幸福感。

网球场边的大遮阳伞下, 吴二姐递给弟弟一份文件, 陆三哥接过来仔细阅读, 放下文件说:

“全民防疫事务, 本来就需大基金和政府强力执行, 就政府官办防疫局,做好了确实利国利民。

“姐,你们医学会想跟政府合作?”

吴二姐看向网球场上, 两个妹妹在场上慢吞吞地跑,与她们的青春健康相比,多少穷人家的孩子, 一出生就没有机会。一场瘟疫就能吞没他们。

二姐沉重叹道:

“我们家是开医院的, 亲戚家的孕妇一尸两命, 我想到就痛恨地很。

“如你所言,全民的医疗体制, 非大基金、非强制力、非长久地做下去, 根本不可能惠民利民。

“我做了多少事,无奈都半途而废, 个人、机构的力量有限, 跟政府合作也好, 其实我只是帮办性质的。”

陆浩云想二姐这十年, 一直想在医学事业上有所作为, 尤其在防治时疫上头, 宣讲、调研、筹款、买药,耗费多少心血,可结果多让人痛心失望。

吴二姐看一会场中两姊妹,见还在她们慢悠悠地打着,说:

“其实,内陆省份资源充足,人才也多,只要政府有决心,建立现代防疫没那么难。最难的是边疆省份,比如西北、西南等地。

“去年跟妈妈考察药材,在晋州、秦州走了两趟,那里的人们毫无卫生观念可言,人畜杂居、垃圾乱堆、饮水污染,有的民族信教,妇女在糟糕的环境中生产,妇女难产,婴儿夭折,是当地司空见惯的事。

“我看到医学会的数据,说晋州去年新生儿出生六万人,死亡竟有三万余人。浩云,真是触目惊心。也难怪一发瘟灾,就是灭顶之灾……

“可惜西北军与中央对抗 ,现代防疫制度还无从建起。”

全国的新生儿死亡率,当然没这么高,西北防疫环境恶劣是一点,还有去、今两年的鼠疫爆发。

陆三哥在看《中央日报》,说:

“在应天听了不少官会、私会,很多专家、有识之士,将国民健康,上升到‘国防能力,边疆稳定’的程度。韩领袖欲得人心,总会想起西北的。姐,你先去徽州积攒经验,来日要造福乡梓,那就驾轻就熟了。”

吴二姐耸肩苦笑道:

“这不是一人一代的事……”

他抚她胳膊体贴地说:

“时局如此,尽十分力至三分功,也比什么不做好。况且,你多年的时疫调研,不是很得医学会看重嘛,你培养的看护妇和助产士,三批已经就业实习,我听说她们很得力。姐姐,你跟妈妈,都是我最佩服的女性。”

吴二姐攥住弟弟的手,心里不是不感动,忽听惜音在那嚷:“你怎么懒洋洋的,也不积极跑动,打得太没意思了。”

姐弟俩看向球场中,听见小妹嘟囔着说:“你还说我,你多久没锻炼了,都胖成个肉虫,你又哪里是在跑动,简直是在蠕动。你蠕动我走动,我已经够尊重对手了!”

二姐和哥哥都发噱,这两人也不打了,先后过来这边休息喝水。

她们两个都穿着网球装,群裤配着长筒厚袜,真有点英姿飒爽的意思,不过,两个选手打得让人没法看。

陆sì姐气呼呼地坐下,抱着一大杯红茶一气喝半杯,白眼睛直向珍卿翻。珍卿悠悠然走过来,坐下来一口一口喝着茶。

吴二姐好笑地按额头:

“体育运动,不仅锻炼肌肉骨胳,还锻炼意志情绪。你们也太敷衍,不像话。

“小妹,上回你身体检查,心肺功能稍弱,我绝对不许你偷懒;惜音,你三个月长了八磅,再这样下去,还能出门见人?!你昔日的朋友都要笑死,你自己掂量。”

三哥摸摸珍卿脑袋,好笑地说:“打球对身体和精神都好,这个不能偷懒,好好看我们打。”

珍卿泄气地耸耸肩,让她跑跑步都好一些。

哼,想一想这打网球,寒风里奔命似的跑,没完没了地撵那个球,她觉得自己像只柴犬,人生过得好艰难。

她跟陆sì姐互视一眼,又互翻白眼互相哼哼。

还真别说,二姐和三哥一把年纪,呃不,正值壮年的两个年青人,在球场就像上了战场,那么得威猛雄壮。

他们静下时沉着预测,跑起来快慢腾挪,他们脸上的精神,和身上的肌肉都变得好看。果然竞技精神一起,比赛又变得有看头。

珍卿咬着饮料上的麦管,觉得三哥跳跃有爆发力,奔跑时肌肉线条也漂亮,可谓赏心悦目之极。当然,二姐也是棒棒的。

打了快有二十分钟,吴二姐下来换珍卿上。

珍卿打起全幅精神,跟强大的三哥对打起来。

三哥把她调动得满场跑,她后来看那网球的时候,感觉都有虚影了。

珍卿打一场下来,累出了一身虚毛汗。半天还没把气儿喘匀。

吴二姐和陆sì姐换上去了。

三哥给珍卿杯里加热水,递给她喝。他本意是想她别太懒惰,所以强迫她动起来,但看她头发都溻湿,脸颊挣得那么红,又忍不住心疼起来。

不过,他没把心疼露出来,秋末冬初的时节,她一动就出这么多虚汗,正说明她需要多锻炼。

等珍卿歇息够了,陆三哥手把手地教她,怎么巧用胳膊手腕的力量……

陆sì姐打了十分钟,就靠在栏网上歇气,吴二姐说她太不济,她噘嘴看向珍卿和三哥——三哥站在小妹身侧,教她感受挥臂时肌肉的状态。

陆sì姐气得直跺脚,嘴巴撇来撇去的,说是恼怒其实更像是委屈:

“三哥眼里只有小五,已经看不到我了。”

吴二姐蹙着眉头,看小妹和弟弟好一会,表情奇异地耸耸眉毛,她耸耸肩:

“你在嫉恨小妹?”

陆sì姐皱着脸,闷头想一会说:“不是,我不是嫉恨小五,我是恨三哥厚此薄彼,他现在对小五,就像从前对我。可是对我,却连从前的一分也没有。”

吴二姐看着四妹,淡淡地:“你怎么对你三哥的,全忘了吗?”

陆sì姐抹着眼泪:“二姐,三哥永远不原谅我吗?”

吴二姐捏着球拍,看看天空说:“各人的路,只能各人自己走。我爱莫能助。”

陆sì姐在球场这一边,一个人待了很久,才悻悻地回到遮阳伞那边。

三哥和珍卿也没再练习,穿着衣服,坐在一旁悠闲地看天和云了。

秦管家说翟营长来了,大家收拾一下,回到楼里接待客人。

翟营长就是警备司令部的翟俊,珍卿一惯叫他“俊俊哥”。

俊俊哥这个人,既不忸怩也不傲慢,而且爱说爱笑不作假,又手撒爱给人买礼物,所以大家还都挺喜欢他。每次他一到谢公馆,整个谢公馆就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