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鬼手青的鬼名堂

珍卿刚到韩师兄门前准备敲门, 就见他从楼下上来。

韩师兄见珍卿很意外,笑微微地走过来,揽着珍卿问她:“怎么没打电话来?若我不在怎么办?”

珍卿鼻子动了一动, 韩师兄身上的味道,不就是和那个旗袍女郎身上一样的玫瑰香嘛。

真是怪事天天有, 今天格外地多啊。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花仙子的玫瑰香油销量不错, 说不好韩师兄跟谁鬼混去了呢?

珍卿琢磨麦吉公寓对面, 站在报摊前的聂梅先属下, 之所对此人有印象,是上回聂梅先吓唬她时,这个属下一直守在餐厅门口。

很难说那人是来盯她的。珍卿闭着眼回想, 她从家里来麦吉公寓,那个人前有没有出现过。珍卿其实想不起什么,那个盯梢的特务, 一直对着麦吉公寓, 珍卿又轻易地发现他, 直觉上不会是来盯梢的。

聂梅先这个神通广大的狗子,到处都排布着他的狗腿子。珍卿心不在焉地在房里晃荡, 韩师兄把她按坐在桌前, 说:“我有两本书送给朋友,马上就回来。你等我一会儿。”

珍卿拿起桌上的白纸, 本来想卷着玩儿的, 发现这纸张很特张, 是滤纸。

珍卿要是啥也不懂, 肯定不会胡乱猜想, 可是她学化学并且做过实验, 今天还有这么多巧合,她自然会多想一想。

她拉开书桌的抽屉,见屉斗内有三瓶墨水,两瓶是正常的墨水,另一瓶中有酒精的气味。在有的碟战剧中,特工会用无色的酸碱指示剂,在纸上写出无色的字,晾干后还是一张白纸,用酸性或碱性溶液一抹,就能显出有颜色的字来。

说来也是巧了,这学期珍卿学了酸碱指示剂,因为仲礼热爱科学、喜欢动手,他们还在家做过酸碱测试。有一些酸碱指示剂用酒精溶解,所以会有淡淡的酒精味。

珍卿瞬间把很多线索连起,开门拉回快走到楼梯口的韩师兄,她把门紧紧关上,拉着他坐到客厅,挑眉问他:

“师兄,我听闻有一种‘釜薪论’,认为做一件伟大的事,就好比是烧一顿饭,需釜(锅)和薪(柴禾)。做釜的话,下面受烈火的炙烤,上面受滚水的烫煮,需要长期地忍受折磨,而薪只需要一瞬间的燃烧。师兄,你是在做釜,还是在做薪,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呢?”

韩师兄的白面一凝,露出微微惊肃的神情,却若无其事地跟珍卿笑:“小师妹,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从哪里受到的启发吗?”

珍卿了解的线索是这样:她在公寓下面见过的那个女人,穿的是她送给荀学姐的旗袍,那女人身上的玫瑰香水,韩师兄身上同样也有。可她并不能断定什么,在她与韩师兄有限的交往中,感觉他并不是个坏人。

如果在错误的对象面前表错情,说错话,等来的也许就是灭顶之灾。对韩师兄来说如此,对珍卿来说也是如此。

珍卿下意识犹豫了,可若能帮到荀学姐那样的人,难道不是安慰心灵的事吗?她还是决定豪赌一把,她若有深意对韩师兄说道:

“也确实有感而发,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一个人。此人曾经和他的上司,一起到我们家讹过钱,他是个腐败的公民党狗腿子——这么寒天腊月的,我想不通他图什么,就想起了锅和柴禾的事,跟师兄随便聊聊……”

珍卿说到这里时,韩师兄神情变化不大,他笑着跟珍卿说:“既然遇到不好的人,心里有烦恼,我给你放点高兴的音乐吧。”

说着他打开北窗下的留声机,放上一张唱片之后,音乐声慢慢地响起来。

珍卿竖着耳朵听,听出来是古笛曲《姑苏行》。

这间房正下方二楼的窗子里,守着听动静的人,立刻神色一变:“不好,通知我们立刻散会离开。”

大家惊怔片刻,那浓妆艳抹的女人,告诉大家先镇定下来,住在麦吉公寓里的人,不动声色地回房间去,其他人一个一个出去,某些人看后前和侧门,有没有可疑的人……

若非珍卿从前看过谍战剧,那韩师兄播放唱片的行为,确实一点破绽也没有。不过她既然看过谍战剧,韩师兄行为就很有指向性——以约好的信号通风报信。

珍卿与韩师兄,都没有说破什么。珍卿说去上个洗手间,韩师把重要资料丢进炉子里烧。

为了免除许多麻烦,珍卿话也没有明说,事也没有多看,秘密也无意探询。

珍卿离开麦吉公寓,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她等到黄包车走远了,才回头去看那个盯梢的,那正在穿过马路,似乎打算进入麦吉公寓。

珍卿在心里默默祈祷,最好不要有什么事,这样她一方面帮上了忙,还可以不必愧对三哥。毕竟三哥才殷殷叮嘱过她,她也答应了要老实做人。

她离开不到二十分钟,巡捕房的埃尔弗上尉带着警察,气势汹汹地直奔麦吉公寓209。却连“□□分子”的毛也没找到。

韩清涧跟上级汇报此事,才晓得他们是险之又险。若非小师妹适逢其会,这样提醒一句,他们恐怕经过一番苦战,还会落到租界警察手里。

除了小师妹的提醒,他们其实还有一桩万幸。

公民党的特务处长聂梅先,是一个八面长手的厉害人物,若不是韩领袖在西南用兵,那聂梅先在培训针对战争的谍战人员,近期没太上心捉社会党,珍卿发现的那个盯俏的人,只带了一个不太机灵的属下,说不好就会把他们一锅端喽。

上级竟然也晓得小师妹,说对社会党报有同情心的人,对社会党有帮助的人,有必要的时候,应当予以适当的保护。不要让他们暴露在敌人面前,也不能暴露在自己人面前。现在这个多事之秋,他们党内的叛变投机分子不少。

此次危机,正是源于他们党员不谨慎,金俊武在学校口舌不严,被别人听到后举报给特务,一朝不慎差一点害了所有人。

如此他们也意识到,他们的组织审查和活动方式,应该再更加谨慎严密一些。

韩师兄一直想找机会,询问珍卿怎么看出他底细的,可是后续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一时半会儿找不上她。

珍卿回去的路上也在琢磨韩师兄,其实要说参加社会运、动,韩师兄年轻时就是学生运、动领袖了。

……

珍卿回到秦州路时,看到人们向二姐的婚宅搬大件家具,从南边运来的定制印度红木家具——谢董事长一片慈母之心,就在谢公馆的同一条大道上,给吴二姐买了一栋婚宅。十来天时间还没收拾利索,只是先把大件家什先搬进去。

而且二姐夫赵先生,自己也准备了爱巢,至少在赵家亲友离开之前,他们两口子不会住到这边的,不然叫本家亲戚脸面上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