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婚礼前一天的事

对着大开的窗子, 珍卿深深地吸一口气,肺腑间感觉清爽些。三哥比她高大半个头,胳膊肘直接架在窗舷上。

“你怎么想起, 在保险箱里放捕兽侠子?”他神情柔软,声音温淡, 眼里淡淡的好奇, 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珍卿讪讪地摸耳朵, 没好意思说是对付亲爹的, 后来觉得很不安心, 放在保险箱是以防万一的。

陆三哥是明察秋毫,笑着摸着她发红的耳朵:“是胖妈帮你弄来的?”

珍卿连忙帮胖妈找补:“其实多亏了胖妈,嗯, 阴差阳错地办了件好事。”三哥似笑非笑地,抚着她的头发说:“你倒是会心疼人!怪不得她这么滑头,倒是服你。”

刚说到胖妈, 她就在外面敲门, 说给五小姐的姜汤熬好了。

胖妈神情有点奇怪, 看来偷听他们说话了。三哥神情淡淡地,说话却直接叫胖妈安心:“这一回家里遭贼, 你有功也有过, 工钱给你涨一块钱,以后少自做主张, 安心服侍五小姐。”

胖妈先是一愣, 然后高兴得手舞足蹈, 向珍卿和三哥满谢了三圈才走。

胖妈大事明白小事跳脱, 珍卿看着她就不省心, 摇摇头问三哥:“他们盗走的黄金, 都追回来了吗?”

三哥说现在还不知道,鬼手青主导的这些盗案,似乎跟海宁南边的散兵游勇有关。

这帮散兵游勇,是原来驻海宁的吴大癞子部下,当初吴大帅奉命北上打击地方军阀,他的侄子吴大癞子留守期间太放肆,吴大帅明哲保身舍弃侄子,吴大癞子不服气也不认罚,带着一部分手下跑到南边,就差扯绺子占山为王了。

珍卿已经想起来了,也就是去年的事,谢公馆也被吴大癞子强征巨额捐税,吴大哥狠狠得罪过吴大癞子,还被吴大癞子寄子弹恫吓过。

这回这癞子哥弄这么大动静,上头应该不会再继续放任吧?珍卿问那些逃兵有人管吗?三哥说吴大癞子已捉拿归案,其他少量逃兵不知去向,警备司令部从租界引渡了吴大癞子,正在忙着审讯他,其他还未归案的逃兵,说不好什么时候捉回来。

珍卿还是纳闷,这吴大癞子引渡这么顺利吗?三哥立刻提醒了她,说引渡之事是俊俊哥去交涉的,此番谢公馆遭遇鬼手青,俊俊哥出于私人情感,实际上给蒋探长帮了大忙,是蒋探长投桃报李,给俊俊哥这个面子。说白了也是一种利益平衡。

蒋探长破获大案有功,在贼巢中起获很多赃物,已经够巡捕房肥揣一阵子了。

而吴大癞子暴虐贪婪,在海宁经营多年征敛无数,租界警察缴获的赃款肯定不是全部,他在其他地方他必还有钱,警察司令部肯定想给他榨出来。

陆三哥对她不欲多讲这些,转变话题:“你想换个房间吗?”

珍卿愣了一下,晓得是说她房间见了血,一般人肯定会觉得忌讳,珍卿倒是无所谓,拉着他的手说:

“三哥,你不记得了?前年秋天,你还给我讲沙里逊家族的事,说这里有过多少死人,闹过多少遭数的鬼,照你的逻辑,谢公馆没有一间房能住了。”

陆三哥眸光一动,想起刚才跟妈妈谈话的情景。妈妈晓得小妹在保险箱放捕兽夹,先是交代她不要传出去,然后神情复杂地苦笑:“亏得当初,大家对小妹尚不错,若不然,你心爱的这块滚刀肉,准把谢公馆闹得天翻地覆。不过你倒不用怕了,小妹能帮你担不少事。以后打雷撞鬼的时候,她的怀抱也是你的安慰。”

妈妈当然有层隐喻在里头。

陆三哥倒觉得还好,他拉着珍卿离开窗户,把窗户重新关严实,叫珍卿讲讲在睢县时,睡在坟地里是什么感觉。

阿禾在谢公馆的房间,之前被警察翻个底朝天,几乎没搜到的什么银钱财宝,也没找到其他赃物——这兄弟俩劳心劳力,也不知道分到多少赃。

翌日海宁的各大报刊发号外,说十恶不赦的“鬼手青”已捉拿归案,他们盗窃数额巨大,案子上还有人命,大概率会被处以极刑。

《新林报》报道角度清奇,像是特意给谢公馆的人贴金,说原来沙里逊家族在时,没十年他们人口就死个精绝。谢董事长一家倒好,带着儿女孙辈住进去,不但生意越做越红火,家庭也越来越兴旺,遇事还都能适凶化吉。《新林报》联想谢公馆的慈善事业,夸他们家是好心人天不负,善事做多了自有神佛保佑……

但谢公馆的人一致认为,谢公馆真有福星的话,那应该是他们五小姐。莫名对她搞起个人崇拜,都上升到封建迷信的程度了。

珍卿对“福星”称号很恶寒,拒不接受这一称号。并且觉得,《新林报》说不好是拿了谁的钱,特意在吹捧他们一家。沙里逊家族之所以死光光,是因来到一个疫情多发的国度,还不好好地打预防针。他们既没有好好学科学,也不给家里培养一个医生,就死盯着那份遗产,最后死光光怨谁呢?

不过,珍卿有件意外的伤心事,让她顾不得关注鬼手青,也顾不得享受这些“殊荣”。

贼匪混战的那一夜,被杜教授借去的羊脂白玉镇纸,搞不清被谁碰翻摔到地上,其中一只镇纸磕坏了一角。

这可把珍卿心疼坏了,发誓好东西都不能叫杜教授过手了。还遗憾捕兽的夹子,怎么没夹到这个妖孽祸害呢?

第二天下午,珍卿的房间就重新收拾好。

家里人确实很细心,她房间叫“鬼手青”光顾过,给她大扫除一遍不说,里头的地毯、窗帘也都换了。连桌布也换成蓝白格子、红白格,特别地小清新合她意。谢董事长和陆三哥的意思,她既然不愿意换房间,就让她觉得这是新房间。

珍卿不是没心的人,觉得谢董事长很不错了,三哥对她更是没得说了。

再翌日就是吴二姐婚礼,珍卿实在忙得不行。她跟朋友们原定好排一个歌唱节目,珍卿是作词兼半个作曲,表演由四个朋友完成。结果米月的好公做梦梦见她,昨天临时派人接她去南边过年,四个人的节目少了一个人。

裴俊瞩她们三个人,非要珍卿临时加入,说凑足四个人排面上才好看。因此珍卿在婚礼前一天,还临时抱佛脚地排演节目。晚上回来也没有得闲。

因为最会画妆的米月走了,乐嫣说她堂姐愿意帮忙化妆,叫珍卿找一套好些的化妆用品。

化妆这事是陆sì姐的专长,她现在虽用不起进口货,不过家里厂子每月会供应日常用品,其中也包括妇女用的化妆品,按例珍卿也有一套化妆品,不过她没什么场合用,一直是陆sì姐用得比较多。

珍卿上去找她要套化妆品,陆sì姐也不知怎么听人讲话,理解成珍卿请她教化妆。四姐完全没心思招呼她,说婚礼服还有一点瑕疵,她必须连夜修改好,没空教珍卿化妆。但她有一本美容化妆剪报,一点不藏私地给珍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