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演讲会侃侃而谈

珍卿在演讲会头一次亮相, 基本没有激起什么水花花,倒留意到两个似乎眼熟的男生。

珍卿看着眼熟的男生之一,金艾达小姐介绍为卡尔·史密斯(Karl Smith)的, 是这一次例会的主演讲人,他的演讲主题是:中国二十世纪的前途何在?他演讲的主旨大意如下:

有个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 中国学生无论男女都热衷啃书, 但他们在体育、音乐、社交、创新方面, 甚至比不过上世纪前的黑人奴隶, 比不过东洋人、安南人、尼泊尔人……他煞有介事地说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都是孔夫子的儒家对人的荼毒禁锢,他说中国的青年人没有思想,他们是老师、父母、至书、官员的傀儡。这个卡尔·史密斯紧接着, 给孔夫子编了些名言来论证他的观点。

他最后总结陈词时说,无怪中国如此动乱、贫穷、肮脏、落后,而中国人贪婪、狡诈、低智、无序, 即便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民主与科学, 可以照亮一个由蟑螂组成的国家, 也无法照彻黑不见底的动乱中国,中国永远是没有希望的国度, 不如交给有先进管理能力的国家协管……

珍卿自我介绍时不少人不在意她, 在卡尔·史密斯口沫横飞的时候,不少会员开始留意她的反应, 如金艾达就深表忧虑, 有些人是明显的幸灾乐祸, 还有的是态度中立的探究。

卡尔·史密斯喜滋滋地结束演讲, 除了名誉主席史宝鼎教授, 加上金艾达在内的六七个女生, 都在为狂妄无知的卡尔·史密斯鼓掌。

珍卿一瞬间省悟到,为何中国女生自己组演讲社。这种普遍的种族主义氛围,着实令中国人发指而无可奈何。

珍卿看志得意满的卡尔·史密斯,她说怎么一看此人就觉讨厌。这个人长相神态很像一个人。她们头一回游览哈大校园,一行人跟橄榄球队的马修·史密斯,发生了一场令人沮丧的冲突。后在加大菲尔林教授的干预下,嚣张的种族主义者马修·史密斯被停学,停学禁令至今还在起效。

珍卿看向卡尔旁边的棕发碧眼男生,这个酷帅小伙应当也是橄榄球队的。他是叫什么来着?运动场的中西冲突中,他不听球队教练的招呼,率先离开训练场去喝下午茶,这回虽然坐在演讲会的场合,啥都不正眼瞧的自矜态度,好像这会议室玷污了他一样。这人看着也像种族主义分子。

珍卿在心里啧啧作声:第一次参加演讲会的周例会,就冤家路窄地遇见两个”旧相识“,还听一个持种族偏见的人,踩在她的神经上胡说八道。

当演讲者的演讲结束之后,演讲的主题内容会被大家讨论,但不像辩论社团那样交锋激烈。

这些洋鬼子一面不了解中国,一面极尽污蔑、扭曲、抹黑、贬低之能事。一串子欠捶的夯货!

金艾达忧心地看着珍卿——按理该被激怒的中国小姐,从面上看不出她的怒气。金艾达隐怒地看向卡尔·史密斯,她前几天说有个中国女孩要加入,这个人恐怕是故意讲这个。

金艾达心里提前生出遗憾来,她觉得Iris会决定脱离演讲社。她办演讲会希望吸纳各国的精英,让不同背景和价值的人在一块碰撞,一定会迸射出最精彩的思想火花,可是一开始她就事与愿违,招进的白人至上主义者太多了。

演讲会也吸纳过亚裔女学生,但她们多易于悲愤又拙于言辞,接不住别人的质疑劫难,受不了种族主义的言论,多数以退出她的社团为结局。金艾达再一次遗憾地想,Iris Dew是她主动结识的中国高材生,女学生顾问兰肯小姐也赞颂,她真不愿意见证Miss Dew的退出。

因为金艾达和史宝鼎没发话,小部分人以窃窃私语的方式议论,其他人以漠然的态度沉默着。

忽见那中国女孩高举手臂,微提声量唤”史宝鼎教授,金小姐“,在成功引起大家注意后,她那双晶圆剔透的眼睛里,似乎漾起来一点笑纹,目不斜视地看着两位主席:“史宝鼎教授,金小姐,我想跟史密斯先生好好交流一番,不知可否?”

在场人不约而同地看着珍卿,连白人至上主义者们也望着她,这个不甚出奇的中国女孩子,看来比别的亚裔女孩大胆些,或者说是不知所谓的狂妄,一只手就能拎起来的小妞儿,能表达出什么振聋发聩的言论?

他们看珍卿的眼神很淡漠,怎么来形容这种眼神呢?一是看不起她的体格和肤色,二是不觉得她能保持镇定。他们对珍卿有种无声的蔑视,或者有人已在预先怜悯她。

幸好,史宝鼎教授和金艾达小姐,说在全体的讨论流程开始前,愿给珍卿一个诘难史密斯的机会。

珍卿顺利地获得应许,扭头对着扎堆坐的白人男女,除了卡尔·史密斯翘着腿,眼神挑衅地迎视着珍卿,他旁边白皮肤的男男女女,相继兴趣缺缺地扭开视线。

珍卿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卡尔·史密斯的座位,他与同伴都在肆意地谑笑,好像不是一个亚裔女生,将跟他进行一些讨论或辩论,而是一个母猩猩试图跟他表达爱意。

珍卿停在史密斯椅子旁边,扯下嘴角以微笑对人,看这些相貌堂堂、衣冠楚楚的男女,笑得甜蜜可爱地问史密斯:

“史密斯先生,我很敬佩你的学识教养,我很好奇你是哪一省的人?你的家庭是什么样子?你父母给了你哪些良好影响呢?”

珍卿的友善态度让人诧异,傲慢自大的史密斯却觉理应如此,但嗫嚅一下正准备回答珍卿,忽看向身边棕发碧眼的男青年——就是珍卿在橄榄球场见过的,不听教练招呼率先退出运动场,把Chinese重音放在后缀上的那个。珍卿现在记起这人好像叫Sulzer(萨尔责),莫非他还是史密斯的智囊?

棕发男萨尔责瞥一眼珍卿,微微地跟史密斯点一点头。史密斯这才回答珍卿的提问,将他的籍贯父母透露个全乎。史密斯的父亲是一位律师,他母亲是一位家庭主妇,他小时候接受的是家庭教育,后考入圣约翰预科高中,然后一步步来到了哈大。最后他也笑着问起珍卿,她有没有去过他家乡酉太省。

珍卿耸耸肩膀笑着说:“我很遗憾我没有去过,但我想那一定是非常非常美的地方。”那个棕发碧眼的俊朗青年萨尔责,狐疑地看着这笑眯眯的小姑娘。萨尔责起漫不经心的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亚裔女孩像有不同寻常的计划。

珍卿继续甜美可爱地发问:“史密斯先生,还有一件事我非常好奇,你对中国人有如此深刻尖锐的评价,你在中国住过很长时间吗?”

史密斯被吹捧得得意扬扬,却明显不屑地回答珍卿:“我从来没有去过中国,我怎么会去那个乱七八糟的地方?”那个叫唐莉·菲尔茨的金发碧眼女孩——就是一开始瞪过珍卿的那个,轻蔑地嘲笑中国到处是蟑螂,说中国人吃蟑螂补充蛋白质,还说中国夏天的蚊子太多,以至于能瞬间给一个人搭出黑色的坟墓。便引起一片小范围的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