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阴差阳错的祸事

珍卿一翻眼睛晕过去, 萨尔责检查她身上,并没有明显严重的外伤,还是决定送Iris去趟医院。刚才一同帮忙的男子是珍卿近邻, 萨尔责请他告诉Iris的房东,请房东尽快通知Iris的亲友。

萨尔责带Iris到镇立医院, 为快点见到医生拿钱开路, 一检查才知她伤在肩胛骨, 像被钝物打出的小片淤青, 医生告诉萨尔责伤情不严重, 只叫护士用冰袋给Iris冷敷。

邻居通知珍卿房东米勒太太,米勒太太打电话到安拉学院图书馆,怡民正在图书馆助学岗位民, 一时间吓得六神无主,马不停蹄地往镇立医院赶,路遇专门来找她的麦昌希, 她才语无伦次地讲明情况, 麦昌希也是如临大敌, 却晓得第一时间通知珍卿表哥杨继云。

米勒太太拿了替换衣服过来,这时候珍卿已经醒过来, 萨尔责给她弄了杯热可可, 米勒太太见她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紧紧握着杯子手似乎在颤, 但始终没有一滴眼泪, 不由将她揽在怀里慈声安抚。

萨尔责看了一会默默走开, 这个单薄纤细的中国女孩, 再一次改变他对中国人的印象。袭击她的三人两个被她刺伤, 其实她不用任何人帮忙, 就已经自己脱离了险境。

萨尔责是说不出的感觉,他觉得那些恶棍应该枪毙,也觉得她不该遭受这种痛苦,这次的遭遇,恐怕会成为她对美国终身不能抹去的印象。

而在美国经济大萧条期间,盗窃抢劫的罪案数量持续攀升,萨尔责怕懒散的警察不尽力,打电话问他的朋友托马斯,那三个罪犯现在什么情况。却得到了令人瞠目的答案。

托马斯他们当时受了嘱托,开车把三个袭击者送到警局,那么短的一段路程,到地方才发现逃跑了两人。原来他们害怕车子被弄脏,拿绳子把袭击者拴在车后。其中两人割断绳子逃跑,现在只有一个袭击者不认识另两人,只在街上看到过他们游荡,不外是衣食无着的流浪汉。托马斯他们当然没义务去搜寻,现在已经各自回家。

萨尔责挂断电话还在震惊,这情形真是闻所未闻。他准备到警察局用钱开路,恍悟了些许道理,原来Iris对他朋友们的揣测,并非无理。托马斯和史密斯那些家伙,不可能以平待尊重态度对Iris,这是因为她的国家和肤色。连他托付的人道主义救助,他们都是敷衍了事。但萨尔责回心一想,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他原也看不上落后文明的人。只能说,Iris是他人生的一个例外。萨尔责觉得矛盾极了,但依然决定去警局帮帮Iris。

而剑桥的镇立医院里,一大群亲友跑来看珍卿时,她还恍恍惚惚回不了神。这次遇袭算不上太惊险,至少跟那一回的持枪悍匪不能比,却也唤起了她噩梦般的记忆。

医生说她的伤不必住院,大家忙轰轰地叫车送她回去。珍卿是自始至终没有哭,反倒怡民抱着她嚎啕大哭,说当初两家商量好让她们结伴,到美后可以相互照应,要是珍卿真的有个好歹,她跟哪家交代得过去?看来助学岗位要换一个了。

珍卿自然说不干怡民的事,她这一回也是赶寸了。怡民在图书馆占着助学岗位,时常三更半夜回家都没事,可见这跟有无人结伴没关系。珍卿虽然自己心眼多,但这次袭击没必要过分解读。袭击者身上独属流浪汉的气味,让珍卿确定他们就是无家可归者,穷极而生恶念行抢劫,这在本邦的新闻并不鲜见。只不过,之前剑桥的警察巡逻勤便,珍卿和周围人都未遭遇过。

奇怪之处是以前不袭击她,今天倒莫名其妙地袭击她。

珍卿猜测大约是端午那阵,他们卖字画为国内灾民筹款。为展现中国书香才女的风度,珍卿包括怡民她们,总捯饬得锦绣辉煌的出门,她们穿着刺绣的袄裙,还有配套的些许首饰,恐怕被有心人瞧在眼里,以为她们是有钱的外国学生。大约因为今天下雨,警察们的巡逻也不力,真的像是赶寸了。

女孩子们哭得哭劝的劝,在场的男青年心疼又悲愤,却也不是只有感情用事,一直没有警察过来交代询问,打电话到警察局询问,半天都无人接电话。可见这帮警察有多玩忽职守,此事必须知会中国领事馆,若无人理会必须制造舆论压力。

珍卿不想叫国内的亲友忧心,不欲作为主角出现在报纸上,要求他们不论怎么做,都不许透露她的真实姓名。当然,珍卿也晓得不能置之不理,要不然,连流浪汉也晓得中国人好欺了。

龚家的则仕大哥任驻美公使了,珍卿平常小事不会麻烦他,但这件事若处置不好,恐怕威胁中国女留生的安全,珍卿准备叫怡民帮她给则仕大哥发报。

一直给警局打电话的陈钧剑,忽然就把电话接通,他一本正经地批评警察玩忽职守,电话竟然这么久无人接听。然后那边似乎解释一番,陈钧剑态度就好不少。放下电话跟大家解释说,今天有位老警察的葬礼,老警察在警局服务半个世纪,好多同事都去送他了。至于袭击珍卿的三个流浪汉,有一个被关押起来,另外两个逃跑了。说有一位叫萨尔责的先生,已经把案情始末讲清楚,并已陪两位警察过来询问当事人。

大家都是恍然大悟,多多少少可以理解,怒气就不太冲天了。珍卿请大家稍安勿躁,看看警察怎么表现,他们再决定后续如何行动。

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们话音才落,就听见米勒太太开了大门,把萨尔责先生和两位警察带到。

自从经济危机以来,美国城市的治安每况愈下,警察们疲于奔波、左支右绌,警察们办案敷衍也是常事。

萨尔责过来问候了珍卿,说警察不知两个逃犯相貌,他和朋友们也不曾细看——他当时忙着追赶疯跑的珍卿,而朋友们看没看清不问也罢。

大家就坐着看警察询问珍卿,就是问事情发生的过程细节,记不记得袭击者的相貌。不然他们侦办案子很难,毕竟满大街都是流浪汉。

珍卿说头一个袭击者,是突然从背后偷袭她,她倒下后隐约看见他瘦而高,鼻子大得非常醒目,没有正面看清他的长相。后面两个流浪汉倒是看得清楚。

警察说叫个画肖像的技士来,珍卿直接说不用,请怡民把她的素描本和炭笔拿过来,怡民连忙颠颠跑进去拿。

珍卿感受下泛疼的右肩胛骨,苍白脸色更显得她柔弱可怜,怡民帮珍卿把纸笔拿来,她按着额头回想袭击者的面貌,那狰狞丑陋的两张脸庞,在她意识里贴得这么近,让她不由战栗着开始冒冷汗。怡民连忙拉着珍卿的胳膊,说要不然就让警察的技士画。

继云表哥正想说点什么,萨尔责蓦然站起身,客气地告诉两位警察,这可怜的小姐需要休息,也许肖像明天才能画好。看着被洋鬼子抢先的青年们,也不甘人后地纷纷附和着,说要尊重受害者的正当权利,还应该在附近加强巡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