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工作狂如此育儿

六年时间过去, 谢公馆也添进几茬新人,旧人面上也添了风霜,但谢公馆的楼房尚如往昔, 重新接纳漂泊归来的游子。珍卿瞅了一圈诧异地问:“胖妈,袁妈跟老铜钮回睢县了。这我知道, 怎么半天不见秦姨呢?”

秦姨、袁妈、胖妈是楚州路杜宅的干将, 不免就要多关注一些。胖妈又是翻眼又是撇嘴:“楼上呢!”珍卿才回就发现老部下有状况, 胖妈说过了秦姨马上阴转晴, 说知道他们就这几天回, 家里备了许多新鲜食材,就是为了犒劳旅途劳顿的人,胖妈说, 厨房才熬好的五味子蛤蜊汤,既解乏又不腻,待会给五小姐跟三少爷盛上去。

跟各处人相见得差不多, 珍卿跟三哥先回房歇歇脚。珍卿见整个套房陈设整洁明亮, 一如旧时, 水青底子的窗帘洗得明亮,床上的被褥枕头也软得动人, 还跟记忆中一模一样, 珍卿坐在窗前椅子上兴叹:“终于回来了,外面的住处整饬得再好, 总觉得住不长。”

在船上睡足了这会也睡不着, 珍卿便将随身行李先打开, 挑捡了衣裳准备泡个澡。三哥正说给她放水呢, 从洗澡间里出来, 说不知谁把洗澡水放好, 叫珍卿先进去洗,珍卿正在想是谁放好的,忽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三少爷,五小姐,对面的洗澡水也得了,看三少爷来还是五小姐来。”

珍卿跟三哥对视一眼:“是秦姨?”她怎么亲自做起女佣的事?珍卿当年走的时候,杜太爷迁到谢公馆来住,胖妈和秦姨也迁回来,说好叫秦姨给内管家金妈打下手,当她是副的内管家在用了。见珍卿探究癖又犯了,三哥笑说不妨问一问秦姨,他拿了衣裳准备到对面洗澡——对面原是珍卿婚前的闺房,他们婚后常年用来堆放物品。

三哥开门把秦姨让进来,秦姨满面笑容地道苦道劳,说回到自己家就什么都好了。三哥和珍卿也笑着谢过,三哥就到对面洗澡去,秦姨问珍卿要不要服侍,珍卿诧异地瞅了她片刻,便笑着叫秦姨自己忙,洗澡她自己来就行。

秦姨说待会他们行李回来,她再来帮着整理归顺。秦姨下楼正碰见兴匆匆的胖妈,见她端着两份汤水上来,便笑着提醒胖妈:“五小姐、三少爷都洗澡呢。还是待会儿再端来得好。”胖妈闻言无名火冲上来:“原本就是我服侍五小姐,你不留神做好你的副管家,跑来抢近身使唤人的活计,抽的哪门子羊癫疯呢?”说是这样说,不过胖妈也从善如流,把盛好的汤又重新端下去。

秦姨下楼走到东南边的厨房,检查今天采买回来的东西,一会被风风火火的内管家金妈叫去,叫帮着结清租赁汽车的钱项——租的汽车是给珍卿三人运行李的。行李运回来要按贴的条子送上楼去,监督听差搬行李就归秦姨管。秦姨把一应事宜照顾得妥当,便从四小姐三楼的闺房下来。

秦姨站到三少爷和五小姐房前,正准备敲门却听见胖妈的声音,想着待一会再来得好。走到二楼北边的楼梯口,又听一楼下面金妈跟谢董事长说,要不要去幼稚园提前接小英回,是不是也把娇娇也提前接回来,今天家里回了三个长辈,两位小姐提前下学也没什么吧?

秦姨神情寂然地在楼梯口听,并不想下去担了接孩子的任务,并不想叫外头人议论她脸上的疤。不防有个女佣红莲抬头瞅见她,吓得尖叫一声,又压着恶声气说:“秦姨,明晓得自己长得夜叉样,做甚故意站在这里吓人啊,好不蔫地吓人一哆嗦。”秦姨面无表情地瞅着她,这女佣神情嫌恶略过她,拿着汤水继续往三楼上去,嘴里不干不净嘀嘀咕咕,骂秦姨死样活气地讨人嫌,天天顶张大疤脸到处吓人。幸亏她叔叔没有娶她呢,要不然天天摆在家里吓死人呢。

珍卿和三哥这里已洗完澡,吃着胖妈端的五味子蛤蜊汤,胖妈一边给珍卿擦拭头发,一边听她讲述秦姨近年来的遭际。

秦姨从六三政变时脸上落疤,人生际遇开始急转直下,后来犯了错虽被主家原宥,却不宜再做谢公馆的内管家,便到珍卿小家那边帮着照应。幼时照看珍卿的袁妈和气,胖妈有时嘴碎讨嫌也有珍卿节制,秦姨在楚州路杜宅过得也没啥不好。后来珍卿一走秦姨迁回谢公馆,给原被她吆喝来去的金妈做副手,本来办事妥帖受些冷语也没什么。三哥赴美与珍卿团聚那年,料理谢公馆外事的封管家,忽然替他弟弟封老三向秦姨求亲,说弟弟鳏居后欲求一精干内眷,帮忙照料他家的儿女和家事,说只要人好并不在意相貌身家。秦姨思想一番终是拒绝了,从这时起秦姨处境就不比从前。

封管家不会说明面上记恨,但对秦姨不像以前那样好说话。封管家又有个叫红莲的远亲,前年便投身在谢公馆做女佣,跟封管家一内一外,不时给秦姨一些软钉子碰,再加上家内对秦姨从前的错误本有闲议,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金妈也怕秦姨抢她的管家之职,这其中的事真是不好说。

珍卿摇着头笑问胖妈:“你怎么不同她讲讲话?”胖妈撇着大嘴不以为然:“人家原是好人家的小姐,知书懂理还做过内管家,跟我哪里说得到一垄头?我才不配跟她讲话呢!”说着不知想起什么,“她如今还神神鬼鬼的,搞不清弄啥见不得人的名堂。”

喝完汤胖妈收拾东西下楼,珍卿跟三哥也讨论秦姨。秦姨有段时间心术不正,被人捏住她的错事胁迫着误入歧途,但她这些年极为安分谨慎,谢公馆这样不友好的处境,搞不好又把人给逼神经了。若言有人迫害她怕也不至于,若有的话谢董事长和吴二姐就不能容,不过受些讥言酸语、冷语冷面罢了。可这种情况也不能掉以轻心。

珍卿跟三哥说着闲话,开始懒散散地收整起行李。没多久杜太爷命人请他们下去。到杜太爷房里他没有多的话,分别给珍卿和三哥一件玉佛和玉观音,说请某某高僧大德开过光的,既能保平安还能保早生孩子。他说什么三哥应着就是。珍卿不免在心里默默吐槽,果然鸡娃的杜太爷永远向前看,永远不会安于现在的幸福。

之后又到杜教授书房聊一会,这时上幼稚园的小英被接回来,四姐忙轰轰地下楼送礼物。珍卿两人也把带的儿童读物拿下来。四姐离开时小英尚未出生,珍卿走时小英也还不记事,三哥离开时她也不过三四岁。小丫头见了三个风尘归客,一律都觉得是生面孔。

这时谢董事长抱着她提醒,说从前小舅舅常抱着她吃糕,指着小舅舅问还记不记得。当三哥重新把她抱在膝头,她似乎忆起了一点前事,马上跟小舅舅熟络起来。吴二姐又说国外寄回的漂亮衣服,是这位漂亮的四姨做的或买的;还有她喜欢看的连环画,是小舅妈兼小阿姨的珍卿作的。对照着从前收的礼物观人,小英一会就跟长辈亲近起来。问归国三子在外婆家住到几时,她想叫他们送她去幼稚园,想把小舅舅说成是她爸爸,把四姨说成是她妈妈,把小姨说成是她姐姐,这样行不行呢?其他人笑过后问她为什么,小丫头就对着手指看爸爸。二姐夫妇大笑后又是无奈,说他们确凿是太忙了,出差老长时间见不到小英是常事,送她上下学的遭数就更少。